子决裂而狠毒。穆槿宁重新取来墨笔,在画纸右侧提上李煜的《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多少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愁思宛若秋水,悲恨相续,从这首诗词之中满溢而出,几乎刺痛了她的心。
她的眼底有一抹黯然闪逝而过,随即恢复成往日的漠然,心一刻间好空,她沉默的时候,那一只飞远的黄色蝴蝶,却突然飞近了穆槿宁的身子,停靠在她的黑发之上,宛若为她点缀着生机,也不知是否她的娇美吸引了它,它久久不曾离开,远远望去,似乎她是一朵鲜黄色的珠花,随风而舞。
琼音洗净了双手,这才回过身来,却不忍心靠近,望着眼前的穆槿宁,她的面容恬静安然,扶着桌缘站在庭院中央,阳光让她身上的宝蓝色宫装熠熠生辉,丝绸中夹杂的金丝闪烁着细微的光泽,她的目光却落在不知何方的远处,无人可以触及。琼音的喉咙紧缩,她心中传来一片莫名的悲怆和神伤,垂着眼陷入沉思的那一瞬,那只蝴蝶扑扇着双翅,在穆槿宁的头顶飞转了一圈,最终飞向高处。
“我让人把画裱起来吧,郡主。”雪儿笑着问道,她不懂书画,只懂得这一幅洋溢着春色的果断和潇洒,征求着穆槿宁的意思,看着主子点头应允,这才取了画纸离开。
穆槿宁垂着眼,收拾了桌上的文房四宝,指尖沾染上一点墨迹,她将墨黑轻轻推开,风吹开她宽大的袖口,一道痕迹闪过她的眸光,她微微怔了怔,缓缓拉开左边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腕。
一道淤青,落在她的眼底。
她蓦地整个人身子僵硬,并非这道看似新鲜的淤青痕迹实在骇人,可怕的是……她居然对此没有任何记忆。
她并不记得,到底何时何地,她的身上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她何时伤着了自己,还是别人伤着了她?她的心中越是多疑,思绪越是纠结。
几乎是沉思了整整半个时辰之多,穆槿宁还是无法找到自己的头绪,她目视着琼音跟雪儿将桌椅撤走,她独自走到庭院的假山水池边,敛眉凝视着水中的倒影。
她似乎是认不出自己来了。
一条红色锦鲤摇着尾巴游过来,将这个完整清晰的倒影打乱,她在水中的影子弯弯折折,泛开一道道的涟漪,面容也扭曲了,身子也折断了,那张破碎的面孔,宛若狞笑着看她,穆槿宁顿时瞪大了清水眸子,眼底的清澈却一分分被抽离开去,这一回,她措不及防。
秦昊尧走出了雍安殿,兜兜转转,最终还是止步在淑宁宫前,此刻已经是黄昏时分,宫内一片光亮,灯火通明。他冷沉着脸,紧了紧袖中的双拳,这几天他们不曾争吵,却也不曾变得更加热络。
册封之日,就在眼前。
他压下心中的不快,王镭半个时辰前说过的话,仿佛还在他耳畔,他却神色不惊,稳步走上一级级台阶,门外的宫女看他来了,面色略微慌乱,随即打开门,通报了一声。
屋子内,没有多余的动静,他一步步从外堂走入内室,雪儿跟琼音依旧守在一旁,朝着秦昊尧下跪行礼。他黑眸扫过一眼,朝着雪儿问了几句,他约莫三五日不曾来过淑宁宫,询问她的近况,雪儿说了几句好话,他似乎听不进去,大掌一挥,冷着脸走进去。
“今天你看来气色很好,还做了画?”他扯唇一笑,俊美面目上缓和许多,望着穆槿宁,她起身朝着他欠了个身,神色平静。
她淡淡笑着,轻点螓首,不再冷淡如冰,神色温柔,低低说道:“皇上近日来国事缠身,可能疲惫了,待会儿让人做几道平素皇上最喜欢的菜色,不如喝杯酒吧。”
秦昊尧坐在碎玉圆桌旁,抬起俊脸,黑眸扫了穆槿宁一眼,眼底有一抹复杂之极的冷意闪过。
见他首肯了,她便走到一旁吩咐了几句,天黑之前,宫女便将饭菜都呈上来,一道道精美的热菜端到桌上,最后宫女热了一壶美酒,送到桌上来。
穆槿宁的眼底晦暗不明,站在他的身侧,仿佛望而却步,不曾移步向前,眼神一沉,弯下腰为他倒了一杯酒,他抬眸看她,她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