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太太的肚子又疼了起来。
她的先生是个土木工程师,说得好听点儿,是个工程师;若要讲难听点儿,那就是工头了。
她知道快要生了,从开始痛到现在,她洗好澡、洗好头;整理好住院会用到的东西;也打电话给妹妹、妹夫;请他们陪她去医院。再看着手表,阵痛的时间愈来愈急促,但先生还没有回来
她不放心地再回头朝家里望了望。
“别看了,走吧!到医院去,生了之后再打电话回来也一样。”催促之声阵阵传来。
她只好随着妹妹坐上车,上医院生孩子去了。
她咬牙忍着痛,豆大的汗珠从额上一直冒
早先医生就曾告诉她怀的是双胞胎,生的时候会很辛苦,她早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会是这样难过。
痛!
比痛还更痛的时候要如何形容?她不知道,不晓得。有没有人想出个形容词来。
她觉得好笑。
在用力生孩子的时候想这些问题,似乎有些可笑。不然,该想些什么呢?
无端端地,元稹的诗浮上脑海:
昔日戏言身后事,今朝都到眼前来。
想起她的婚姻,和这首诗其实也满像,真正应了最后的那句“贫贱夫妻百事哀”
唉!生孩子就生孩子,生的还是双胞胎,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些昔日戏言、贫贱夫妻的,净是些不快乐的事,和她生孩子的喜悦一点儿也沾不上边。
生孩子该高兴吗?
她一点儿也不知道,只觉得仿佛力气都被抽尽了似的,周围的声音似乎距离地愈来愈远、愈来愈捉摸不到。
她觉得好累、好累
生孩子生得好累好累好想休息一下
处理完季家夫妇的丧事后,剩下最棘手的便是那一对双胞胎了。
“我也没想到我姐姐和我姐夫会在同一天死”
“可怜喔!这么可爱的小孩生下来就没父没母,真是可怜喔!”
“一个死在工地现场,一个死在难产,唉!这就是人家讲的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
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可怜了那一对才刚出生的小孩子。”
“小孩子怎么办?”
“我想养也养不起呀!我自己也有孩子,负担也很重”
正当李家亲友为了双胞胎的抚养问题争议不休时
“对不起!来了一对衣着在朴素的亲友中,益发显得不平常而阔气的夫妻。
“我是季大大的好同学,我先生姓丁”
丁氏夫妇这一来都不知道该送红包还是白包。
丁太太是季太太相当知己的好朋友,她原来准备了一个大红包要给季太太贺喜的,却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情况。
门边有一对夫妻也来了好久,据说是季先生念书时的学长,他们一直听者季家亲戚的谈话,知道季家夫妇死后留下了这一对双胞胎令大家非常的头痛,不知该由谁出面来收养。
大家都是小康之家,能喂饱自己已属不易,哪里还有能力一次再多养两个小孩?
“那可不可以把女孩给我?”丁太太说话时显得有些腼腆。“我知道,要拆散双胞胎是很过分的事,不过我和文菁很要好,如果把女孩给我养,我想她也会放心的。何况我不能生,但我喜欢女孩,我先生赚的钱也够我们养大这孩子。而且,我早就和文菁讲好,如果生女孩要给我做干女儿。”
亲戚中的长辈们听了,觉得了太太说得还有些道理;再打量了家夫妇的衣着,也确实像是有几个钱的样子。
“文慧,你说呢?”
大家问季太太妹妹的意思。
“我知道你和我姐姐很好,既然我姐姐生前都曾经那么说过,那我也不反对,可是那弟弟怎么办?”
她指着躺在摇篮中的双胞胎弟弟。
可怜这一对孩子,连名字都还没取,就注定了要分别的命运。
弟弟怎么办?
站在门边久久不说话的那对夫妻这才朝文慧递出了名片。
“这是我的名片,我姓辛。”
文意接手一看
哇!一家公司的董事长耶!
辛先生不好意思地道:“小鲍司,才刚成立不久,五人公司而已,我们是想领养那个男孩。”
辛太大跟着也说:“我有一个儿子今年十岁了,我家里的状况也还过得去,况且季先生生前和我们交情匪浅,如果不嫌弃我们家境普通的话,我们希望能领养那男孩子,做为一个故友,我们也希望能帮季家尽些心力。
亲友们习惯以貌取人,他们打量辛家夫妇和丁家夫妻的衣着,差距实在很远。
“你们再多养一个孩子,养得起吗?”
“养得起、养得起。如果说要锦衣玉食,虽然有点困难,但也绝对不会让他试凄就是了。”
“文慧,你说呢?”
文慧显然有些踌躇,但在几经考虑之下,她还是答应了两家夫妇的要求。
毕竟如果不把孩子让人收养凭她也是养不起的。
丁家夫妇看起来一副有钱人的样子,应该会对小孩很好才是。
辛家夫妻看表面虽然不怎么样,不过辛太太一看就像个好妈妈,而辛先生看来念了很多书的样子,应该也会疼小孩才是。
“不过我希望你们两家能彼此联络,也和我联络,这样才不会让他们这一对双胞胎一分开就好像是陌生人这样,我会对不起我姐姐的。”
“好、好。”
两家夫妻都满口称好。
一旁的亲友们到此也觉得松了一口气。
双胞胎虽然分给二家人领养,但至少他们看起来都是好人家,总比送进孤儿院要来得好。
于是,女孩子归丁家养,取名丁未烯。
男孩就跟着辛家姓辛,叫辛于飞。
几个月后,辛家搬到美国去了。
而丁先生因为工作上的关系调职到日本,全家也都跟着搬了过去。
起初,两家还会通通电话、写写信,日子久了也就慢慢淡了下来。
不过,倒是都留有联络的地址、电话给季太太的妹妹文慧。
这是唯一能联络双胞胎的方法,
二十三年后
辛于飞这天显得特别的兴奋,他不寻常的热情洋溢,平常以冷淡待人的他,今天不知哪条神经线打结,居然还买花送给和他同办公室的每一位小姐。
“神经病。”辛鸿雁拿着一份公文走过他身边时,忍不住拿公文敲了他的头。
他夸张地抱头痛哀:“哥,你怎么打我?打头会变笨耶!”
辛鸿雁大方的往这个部门经理的位子坐下,就着椅子的轮子滑到他身旁。
“你有病?装凯子爹?办公室每个小姐一朵香核玫瑰?干嘛不阔气一点,再送每个人八朵,告诉她们你爱她们每一个人?”他没好气地瞪着辛于飞。
“那我会被小姐追死,像我长这么帅的人”
“大言不惭。”辛鸿雁好笑地没等他说完再次破他的头。“你在办公室的行为最好安分点,别引起騒动,否则”他抡起拳头作势要打人。
“我这叫什么騒动?像你下来送公文这才是騒动。哪有协理组副经理送公文来的?你才好笑。”辛于飞嘻皮笑脸的不把他的拳头当一回事。
辛鸿雁按着他的头笑骂:“我是在楼上听说你这个冷血工作狂今天突然变成了大情圣,特地下来一探究竟的。”
“喔!那说来你也满八卦的嘛!”
“我会八卦还不是为了你!”他没好气的凝视他。
辛鸿雁和辛于飞不是亲兄弟,感情却像亲兄弟一样好,好得令人羡慕。
拉着辛鸿雁,辛于飞抚着胸道:“其实我现在心里好紧张!”
“紧张什么?没出息!”
“咦!这我当然要紧张了,我从未见过面的双胞胎姐姐要来和我一起住一段时间,难道你不紧张、不兴奋吗?”
辛鸿雁掏了掏耳朵。“不会呀!我为什么要兴奋、要紧张?又不是我的双胞胎姐姐,关我什么事?”
“那你也替我兴奋一下、紧张一下嘛!毕竟甘多年不见,真令人期待。她不知道长得什么样子,会不会很可爱?还是像个日本女生般”他开始充满幻想。
辛鸿雁哈哈大笑。“笑死人了,你那双胞胎姐姐会长得什么样?还不就跟你一样。想知道她的长相?把年终尾牙时你男扮女装的照片拿出来看不就知道了?还自己在那里做白日梦,真好笑。”
说着啪的一声,一张精彩的彩色照片放在辛于飞桌上。
相片中的人戴着大卷假发,穿着极低胸开高衩的红色长礼服,一张红得不能再红的血盆大口,一双不知戴了几对假睫毛的浓密大眼,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穷山恶鬼。”
辛鸿雁每次看到这张照片就要讲这四个字,也要大大的嘲弄辛于飞一番。
没办法,因为那天实在太好笑了。
辛于飞扮的“美女”才在台上站好,男主角一伸手,装胸部的小气球便砰的一声破了!
吓了大家好一大跳。
待他勾起长腿时,过大的高跟鞋又飞了出去,好巧不巧正落在董事席他老爸的额头上,气得辛老爹回家差点要他去罚跪、面壁思过。
当场笑得全公司的人差点秩序大乱,桌椅跌倒。
等他钢管艳舞跳完,那件原本只开叉到大腿的礼服竟开叉到了腰际。
原来辛于飞太粗鲁,跳舞时把礼服给跳破了。
等主持人告诉他时,他还一脸正经地说:“嘱!难怪刚才有人的红包可以从内裤塞给我,幸好我在最里面还多穿了二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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