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学校组织我们去河里捞河花根。(我不知这个“河”字对不对?)这是一种蓬勃的水生植物,长着长长的毛茸茸的根。在那结着薄冰的河面上,我们搭好门板,一位男同学小心翼翼地沿着门板往河中心走去,伸手把远处的水生植物一一拉了过来,女同学们又把它们弄到岸上,我们各自拿着用断锯条磨成的刀,削掉黑乎乎的外皮,露出白白的茎块。这些茎块里含有淀粉,打碎后和米粉做成糕饼,是不错的食物。
有时候,食堂的饭里面掺了些番薯秧,萝卜缨,如果再加点红萝卜和盐,简直就是美味佳肴了。
最难吃的,是瑞安糖厂榨糖下来的糖蔗渣。人说“吃糠噎菜”难,我的感觉是糠还有点谷香,树皮和草根还有点植物的汁液,可是糖蔗渣除了糙乎乎的扎口,再也没有什么了!食堂把它们拉了来,打成细细的粉,做了包子鼓鼓的内馅。我们打了饭,掰开包子,把这糖蔗渣悄悄地倒掉,光吃皮儿。
尽管如此,我们活得还是很开心。课余时间,我们去抢唯一的乒乓桌,打乒乓打得高兴时就大呼小叫,影响了老师的办公,老师过来了,并没有大声训斥,只是让我们安静点就完事了。
晚自习有课间休息十分钟,班干部要大家去跳集体舞,谁都不许请假。我们班同学年龄参差不齐,有的已结婚生子,有的正怀着身孕。而我们这些十六七岁的女孩是最淘气的。记得我故意跳到一位大肚子的同学面前,她不生气,也和我对跳,只是接着应该是她出来的时候,她就站在原地不动了。至今想来,她的大度让我惭愧,她的健康积极的心态,也值得我学习。
大约是一个节日的前夕,文体股长陈少华带领我和陈少青排练一个小型剧本。陈少青有一副金嗓子,她的越剧唱得棒极了,动作也训练有素。我的嗓子不好,又爱使小性子,动不动闹情绪,说不演了不演了,有时还自以为受了委屈,哭得没完没了。陈少华真是好,她也不过比我们大两岁,该劝说的时候劝说,该委曲求全时委曲求全,任劳任怨,处处像个大姐的样子,终于把那个剧本拿了下来。
由于生活条件太差,也可能吃了不洁的东西,我得了痢疾。在校医务室治了些日子,总也不见好,拖了二十多天,我已经虚弱得整天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浑身都像散了架一样。后来有人介绍说,瑞安三圣门的治痢草药灵得很。也算是病急乱投医,我决定去试试。陈少华陪着我,向郊区那个叫三圣门的地方走去。我实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我把陈少华当作一辆车子,我就挂在她身上,走几步,歇一会儿,走了半天,才来到目的地。买了三帖草药回来,借了张典敖老师的一个小风炉,在走廊里煎了起来,一天一帖,刚吃完这三帖草药,痢疾症状就基本消失了,这三圣门的草药真是神奇啊,不知现在还在经营否?
我们在瑞安工校并没有熬到毕业,国家困难,学校也在风雨中飘摇,按照当时的“调整、巩固、充实、提高”八字方针,工校将被停办。听说何开镕书记为了把我们机631班“送出去”做了很多工作,但最终未能遂愿。我们终于告别了工校,各奔东西了。
比起我原来就读的乐清中学来,瑞安工校各方面的条件是太简陋了。而且我们白忙活了两年,也没有弄到一口饭碗。但瑞安工校给我的记忆还是温馨的,祥和的。因为这里没有政治迫害,没有出身歧视,老师们如兄长,同学们团结友爱,这种日子是应该是轻松愉快的,幸福的。如果说当时的中国政治环境是一片荒漠,那么瑞安工校就是荒漠中的一片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