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觉得,我家的老屋是一只大鸟,高高的台门是鸟头,正屋是鸟身,两边的披屋就像大鸟半敛的翅膀;屋背那一道道瓦楞,就是大鸟梳理得整整齐齐的羽毛了。
东西披屋外都有一块空地,我们叫它“舍外”“舍外”应该是个园子,长六七米,宽三四米。
东屋和东舍外属于我们家,西屋自然是叔叔家的了。
“舍外”的土质不错,父母心情好时,种点花草瓜菜,我妈种瓜的本领很好,她曾收获过一个72斤的南瓜王,引得许多人来看热闹。父母心情不好或忙不过来了,就任园子荒芜着。墙脚的瓦砾堆里,有一棵苦楝树,一棵柿子树,是它们自己长出来的。
我小学毕业了。父亲对我说,你长大了,应该为家里干点什么了。像我这样的农村女孩,平日里少不了煮粥洗碗打猪草带弟妹的,父亲既然这样说,我想我干的那些都是小儿科不作数的,我得做点像模像样的事情了。
我认真考虑了两天,宣布说,我要种瓜。瓜的种类很多,但我家偏爱的是南瓜和丝瓜。我们家的南瓜是扁圆型的,模样周正漂亮,烧熟了特别的甜,既可当零食又可当饭吃;丝瓜做菜做汤都很鲜美,且清凉解毒,紧急时是可以当药用的。
我先在园子中间平出块筛子大的土,铺上细细的草灰泥,找出母亲去年留起来的瓜籽撒下,然后天天浇水。看两爿厚厚的肉芽破土而出,我感到几分新奇,几分有趣。两三天后,第一片嫩叶长开了,然后是第两片,第三片,等到有四五片叶子的光景,就可以移栽了。
我在披屋的滴水檐下,一排儿挖了十二三个坑,全栽上南瓜;在靠墙那边也挖出十二三个坑,栽上丝瓜。
移栽的瓜秧成活了,父亲嘱我去挖沟底泥,那些泥全是腐殖质,很有肥力的。我把沟底泥壘在瓜秧周围,壘得高高的,像一个个小坟墩。
可是老天爷却跟我作对,第二天就下了一场瓢泼大雨,屋檐上的雨水像一支支小瀑布,冲得我的瓜秧仰天叉八的。须晴日,我总结了教训,把一棵棵南瓜秧重新栽下,当然要远离讨厌的屋檐水了。
丝瓜遭遇的是另一劫。有一种虫子模样像蚕,却灰不溜秋的总是生活在地下,我们都叫它“地蚕”地蚕躲在丝瓜秧的根部,专咬瓜秧的根,一晚能咬断三四茎。清早起来,我一看到倒在一边的断瓜秧就恨死了,扒开泥土,活擒地蚕扔到远处喂鸡,再在空了的坑坑里补上新的瓜秧。
瓜秧在我的呵护下刷刷地长高,小小藤蔓颤颤悠悠的,像婴儿索抱的小手。我就开始搓稻草绳。我人小力薄,搓的绳子歪歪扭扭粗一段细一段的,大人们就笑话是“缚赖孵鸡绳”我把绳子的一端栓上块断砖,再把断砖甩上瓦背,南瓜秧就顺着这“赖孵鸡绳”刷刷地往屋上爬。丝瓜秧简单一点,只要引导它们上了苦楝树或柿子树,它们就积极地往上攀援了。
这些瓜们太能生了,差不多每个叶腋下都能长出一小瓜来。南瓜花金灿灿的,丝瓜花嫩黄嫩黄的,我每天一早就去数瓜,心里美滋滋的。
盛夏,披屋上的南瓜秧如海浪翻滚,把整个披屋都遮盖住了。而苦楝树和柿子树上,则丝瓜垂垂。我们家丝瓜是青皮的,长可达一米,比白皮丝瓜好吃得多。摘丝瓜比较简单,搬条凳子,拿把镰刀,站在凳子上,一般就能够得着丝瓜的下半截了,往下一扯,拿镰刀割断瓜蒂就行了。一个清晨,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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