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
真该死!冷粼低低的骂着自己。
运起道诀,一股清凉的气息,如沐浴般淋过自己的身体,长鬃、利爪、獠牙,从他身上慢慢消隐不见。
冷粼试探着又向前走了几步,轻轻伸出右手,想和乡亲们打个招呼。一众村民们,呆呆地看着这个令他们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景象。
一看到冷粼伸出手,忽然一种莫名的害怕与恐慌,从众人心头同时浮起。
也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妖怪,快跑啊!”转眼间,大人哭、婴儿啼,众人丢鞋弃衣,哭喊着逃命去也;一时间尘烟滚滚,几百人夺命狂奔,倒也颇为壮观。
冷粼傻傻地看着这一幕,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
难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换不来他们的信任?
几年来亲如兄弟般深厚的感情,却在这短短一瞬间消亡殆尽?
巨蛇临死前说的话,又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们是不会把你当人看的,你只是个妖怪!”
“是的,我是只妖怪,我永远也不能为人!”冷粼喃喃自语。
多少次的悄然离开,多少次的寂寞叹息。
今夜,只不过是往事的再度上演;只是这出戏,何时才能真正结束?
清冷的月夜,他茫然低语着,淡淡的月光洒在他单薄的身上,有些孤独、又有些凄然。
一滴清泪悄然坠地,闪耀着月色的皎洁;就那样悄然坠地,转眼间消失在泥土中,再不留一点痕迹。
“为什么?”冷粼本想大声昂首问天,可是他再也没有一丝力气,只低低的从喉咙间发出,彷佛只是在问自己。
“扑通”一声,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任凭虫蚁在身上爬过。
万里之外的一个无名山谷内,一名白衣青年长发过肩,负手而立,望着面前的一树桃花,恍然若醉。
白衣青年忽然展颜一笑,俊美的脸庞彷佛盛开的桃花般灿烂。
“没想到他的进境这么快,看来用不了多少日子,他就要觉醒了。”他看着不断飘落的碎花瓣,喃喃自语。
“寂寞的日子很快就结束了,真是期待啊!”身形一转,瞬间消失不见。
“你不准备现在动手?”某个雄伟高大的道观内,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正色说道。
老道士的面前,赫然是那气宇轩昂的白衣青年。
白衣青年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这时候动手,是不尊重他,也违背了我的原则。”
道士微怒:“你不要玩火,这是上面的命令,若有什么闪失,你我都担待不起!”
“我的事,我自己做主,到时候我一肩扛下就是了!”白衣青年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你”道士哑口无言,看着白衣青年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冰冷。
一缕阳光斜照在大殿门楣上,上头两个古朴雄浑的大字显得格外扎眼:昆仑。
等到冷粼悠悠醒来时,月早已西沉,天色渐亮。
试着运转体内真元,竟比往日更显充盈流畅,毫无伤后凝滞生涩的感觉,功力似乎提升了一大截。他用内视之法观看体内,内丹已由原来的淡青色凝炼至藏青色,更显精纯圆满。
冷粼忽然想起,昨晚战斗时,似乎把巨蛇的黑色内丹摄入体内,现在却毫无踪影。
想是昨晚晕睡之时,体内道诀自然流转,竟将摄来的内丹炼化。
这下不但伤势痊愈,境界似乎都隐隐有突破之感。
他暗道一声侥幸。
自己向来是迷迷糊糊修炼,只凭着祖师传他的一段口诀摸黑修行,若不是巨蛇有伤在先,恐怕落败身死的就是自己了。
站起身,习惯性的向自己的小木屋走去,忽然发觉村里一个人也没有。
四下张望,村中死寂一般的安静,冷粼轻轻叹息一声。
乡亲们怕是让自己给吓跑了吧?
再次走回刘道舜的小院,他把那些衣服碎片,连同刘道舜常用的物事收拾在一起,挖了个坑埋进去。
刘道舜的尸体已经没了,这个就当做他的衣冠冢吧!
他又把那妖蛇的两截尸身拖到村外远处,也深埋了下去。
倒不是为这妖蛇立坟,而是怕山民们回来的时候被这幕场景吓坏。
哎,自己终究不是人啊!
冷粼看着空空如也的村庄,想起昨夜乡亲们脸上惊惶失措的表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是离开的时候了,他有些留恋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心底五味俱涌。
离去之前,再帮乡亲们做点什么罢!
走到邻居门前,拿起角落的斧头,一下下劈起柴来,又整齐排好;接着又把对面花大哥家弄坏的篱笆修好,想必是昨晚逃命时,慌不择路而弄坏的。
他做得很仔细,浑然没注意到,有一双狡猾的眼睛在偷偷观察他。
做完一切,冷粼看着这个自己待了三年多的地方,突然有一丝留恋。
“这是第几次离开了?”冷粼轻声的问自己:“第六次?还是第七次?”
正准备离开时,忽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就这么走了吗?”
冷粼吓了一大跳,急忙转身,发觉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约莫二十岁的姑娘,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怎么身边有人自己都没有发现?难道是个高手?”冷粼暗想。
仔细看那女子,周身霞光隐隐,分明是个修行中人;冷粼性格虽随和,却也恼她无礼吓人,冷冷回应道:“我去哪里,与姑娘有何相干?”
那女子没想到冷粼如此冷淡,心下忿然,娇声道:“本姑娘是来捉妖的,看你相貌堂堂,却有一身妖气,还不束手就擒?”
话完,那女子素手一扬,一个金黄色铃铛模样的东西,滴溜溜转动着飞到冷粼头上,在大约五尺高处停下,依然轻快的转动着;铃身黄芒四射,笼罩住冷粼身周丈许大小的范围。
冷粼听到她说“捉妖”的时候,面色渐峻,正想出言反驳,没料到女子说动手便动手,等到黄芒及身的时候,立感不妙。
也不知那金铃是何法宝,在黄芒笼罩下,冷粼竟如重山压肩,动弹不得。
道诀运转,冷粼堪堪抵挡住黄芒的压力,黄芒下压之势大减。
只是,他一时间却无法挣脱,只得与金铃僵持不下。
女子看他居然能与金铃相抗,稍感意外。
“还不错嘛!哼,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她也不再动手,只是笑意嫣嫣的,看着受困的冷粼。
冷粼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
真元之力有穷尽,如何与法宝长时间对抗?何况人家本人都没动手,若是现在给他一剑,岂不是一命呜呼哉?
冷粼暗想,若自己化为原形,或许可以挣脱这金铃;但化形后真元大损,到时恐怕连逃命都难以做到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他只好再催动真元,继续抵抗着黄芒的压力。
女子见久久僵持不下,似乎没什么耐心再等,手指结了个法诀,一指金铃,娇叱道:“震!”
金铃忽然停止了转动“铛”的一声轻响,如玉槌击钟,甚是悦耳。
这一声在冷粼听来自是无法舒适。
轻轻的一声,却如一柄大铁锤打中他的胸口,冷粼元神差点失守。
真元不济之下,金铃黄芒大盛,冷粼只觉三山五岳都在他一肩之上,左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没想到小小的金铃竟有如此威力,冷粼骨子里的倔强与高傲,此时被完全的激发出来。
他双手肌肉暴胀,用力撑在地上,慢慢运行体内混乱不堪的真元,与金铃艰难的对抗着。汗珠一滴滴的从冷粼额头落下,手臂青筋突起,他紧紧的咬牙坚持着,一点一点的,终于艰难地站了起来。
那女子没想到冷粼居然如此硬汉。
只见冷粼怒目圆睁,双唇已经被他咬破,渗出殷殷血迹;双腿更是颤颤巍巍、似乎要摔倒的样子,可是他偏偏依然站立不倒,痛苦的坚持着。
“算了!”
女子说道,手一挥,召回金铃:“用法宝打赢你,你一定不服气;给你休息一下,待会咱们再来打过!”
冷粼也不言语,英俊的面孔看不出一丝表情,在一旁便盘膝坐定,打坐调息起来。
一柱香过后,真元已恢复得七七八八,毕竟刚才没受什么伤,恢复起来也较快。
那女子颇为性急:“好了,开打吧!这点小事就坐上半天,真没劲!”
冷粼睁开眼,看了看那女子,长得也蛮清纯俏丽。
只是,怎么这么喜欢喊打喊杀的?
见冷粼看着自己,女子俏脸一冷:“看什么看?妖怪,还不来受死!”
冷粼站起身,冷冷地说道:“不错,我不是人,可是我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妖怪难道天生就该死吗?”
“啰嗦什么?打得过本姑娘再说!天雷符!”
这姑娘还是那急性子,仍是说打就打。
冷粼虽没见识过天雷符,心想和自己练的掌心雷应该差不多,既然是雷就一定会炸,身形一闪,避过天雷符的青光。
他手上也没闲着,道诀一掐,一个掌心雷就朝女子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