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面皆墙的密室里,一名黑衣男子背上扛著一只麻布袋,火炬照亮他冷硬的脸孔,那双狼一般的眸底跃动著两簇愤怒的火光。
忽地察觉到密室外的动静,他瞬间隐藏起情绪。随著石门滑闲,走进一名五十开外,唇角蓄著八字胡的威严男子。
“庄主。”
赵龙成越过他,直往披著虎皮的太师椅上坐下,怒目直视著。难得昨儿个名妓小红破例首肯,风情万种的陪了他一整夜,哪里知道尽兴而归后,听到的居然是这种事。
“韦刚,是谁给你的瞻子,竟敢私自带走人犯?人呢?”
听出他冷怒的声音中所隐含的杀气,韦刚低下头。“屠下知道庄主尚未从他口中间出苍鹰岛,所以自告奋勇的想替庄主解决。”
赵龙成阴狠的脸色一沉。“什么时候轮到你出主意了?你只能听命,而不能想!”
韦刚暗一咬牙,又不著痕迹的松开,常年的训练让他轻易的压下胸中的暗潮汹涌。“是,属下该死。”
“你不会再有下一次该死的机会了,明白吗?”看他点点头,赵龙成脸色稍微和缓。“人犯肯说了?”
“是的,他捺不住蚀心丸发作的椎心痛苦,为得解葯,在属下的逼迫下供出了苍鹰;为了确保他的话属实,属下连夜带人赶往苍鹰岛,抓回庄主要找的人。”
赵龙成难以置信的站起身,随即怀疑的看着韦刚。“苍鹰岂是这么容易就让你逮来?”
“所以属下才会私自提走人犯,以便以他的性命做为要胁,要苍鹰束手就缚。”
赵龙成心下一喜,不再多疑。“人在哪里?”
韦刚将背上的袋子放下来,解开绑口,一个魁梧的大汉从袋中跌了出来,那是赵龙成恨了多年的死敌--韦震,不过他脸上多了抹胡子和几道疤痕。韦刚伸手解了大汉的昏穴,韦震立即转醒。
韦震狼狈的半趴在地上,目光半是惊愕,半是困惑的瞪著高坐在太师椅上的男人。“你是谁?用这种小人手段绑我来这里做什么?”
赵龙成冷哼一声,眼中迸出仇恨的光芒。“不记得我了?二十五年前,你从我手中抢走了林沅君,你忘了?”
经对方这么一提,他似乎记起了,再定眼一看,此人不正是当年比武擂台上的赵龙成吗?
韦震脸色一沉,黯然道:“林沅君已经死在二十多年前的一场大火中了,我不明白陈年旧事还有什么好提的。”
“你可大错特错了,咱们要说的可多著呢。韦震,你好好听著吧!林沅君非但没死,还成了我的小妻,直到一年前才死。”看他一脸愕然,赵龙成纵声大笑。“而那场火是我放的,林沅君是我夺走的。”
“你你说什么?”韦震先是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然后忿忿不已的咬牙切齿,要不是他全身动弹不得,绝对会冲过去拚命。“你这狗娘养的混蛋!胡说什么?如果沅君没死,她不可能不和我联络,更不会跟著你的。”
赵龙成双眸一缩,他的话刺中他的要害,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恨!两人相处近二十年,她从来没有爱过他。
他阴阴的冷笑,突地一挥手。“给我挑断他的手筋和脚筋。”
“遵命!”韦刚身子巧妙的挡住赵龙成的视线,使他只能看见韦震的脸,接著寒光一起,剑锋迅速又准确的落下后,韦刚又退至一旁。
“啊--”韦震的脸孔顿时痛苦的扭曲,那痛不欲生的喊声让赵龙成快意的仰天大笑。
“你错了,韦震!林沅君非但心甘情愿,还尽心尽力的服侍我,因为”赵龙成狰狞道:“如果她让我有一丝的不满意,你儿子的性命难保!”
“不可能”韦震脸色一片僵白。“你这个卑鄙的小人!”
“惊讶吧?想想林沅君这些年来服侍得我多么舒服,我甚至答应只要她活著之日,就不会找你报仇,不过她已经死了。”
他等待的那一刻终于来了。赵龙成眼中闪著残酷的笑意让人不寒而栗。
“感到痛苦了吗?真正的痛苦还没开始呢!韦震,看看你面前这张脸孔,是不是有些熟悉?仔细看看,眼前这个我一手培养的杀人狗,正是你的儿子韦刚。哈哈哈”他得意的笑声未停,原本躺在地上的韦震突然跳起来。
“你--”赵龙成脸色大变,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
“好歹毒的计谋!”韦震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完全不同的黝黑脸孔,他轻蔑的抹去手脚上的血迹,方才不过是被轻轻划破皮肤。“看来你也太过大意,做做戏就骗出你的口供。韦刚,这下你总算看清他的真面目,相信我们的话了吧!”
韦刚怒而不语,冷锐如剑的目光直盯著赵龙成。
惊愕过后,赵龙成很快的恢复镇定。“就算我一时大意失算,你们又奈我何?这可是藏剑山庄,今日你们谁也休想活著走出这个地方。”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才对!”韦刚满含肃杀之意。
“就凭你?”赵龙成鄙视的斜睨著他。“你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你有几分本事我会不清楚?”
“对一个已经中毒的人来说,我们两人就绰绰有余了。”孟翰笑道。
“中毒?太可笑了。”赵龙成嗤之以鼻。
“昨夜在迎春阁风流快活后,你难道忘了临走前的那杯酒?只要你稍一用真力,酒里的毒就会发作,你会七孔流血而亡。”
“什么?”赵龙成顿时张口结舌的呆住了。
****
朦胧中,仿彿听见他低喃的声音,还有一些夹杂不清的呼唤声,像是小寅,又像是艳如姐她死了吗?终于从万蚁钻心的痛苦中解脱了,所以才感觉不到痛苦?
绿蝶缓缓的睁开眼,迎上古灏幽暗的黑眸,她正安靠在他的臂弯中,他为什么这么悲伤的望着她?她无力的伸手触摸他刚冒出青碴的脸,那触感真实的教她心痛。
“我没死?”
迸灏伸手握住她的手,嘶哑道:“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允许。”
一旁的冷艳如总算松了口气,本来她还不怎么信任古小寅这个自称百草传人的小娃儿,真能替蝶儿解毒呢。她拉了拉古小寅,使了个眼色,她们轻巧的走出房间,没有惊动床边互相凝睇的两人。
这一刻,没有怒火,没有压抑,没有伪饰的冷漠,只有浓得此不开的情感,无言的交流著。
绿蝶作梦也没想到会再次在古灏怀中醒来,那份感觉温柔的让她揪痛不已,她多么渴望就这么一辈子倚在他强壮的臂弯里,但她不能!老天,就让时间再多停留一会儿,让她再多依恋片刻,让她
她痛苦的吸口气,知道无论自己再怎么祈求,最终仍必须离开;而她每多待一刻钟,就会让分别变得更加痛苦。
“请你放开我,我必须回去。”绿蝶用尽了全部的意志,勉强挤出这句话。
迸灏全身一僵,猛地松开怀抱。她竟这么的绝情!在他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后她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要离开他。
“爱我真的有这么难吗?蝶儿。”他喑哑的道。
她被他黑眸中的悲恸慑住了,那份痛苦穿透她的心,吞噬她,淹没她,令她发狂,将她焚烧。
他拨开她额前的发丝,手指留恋的抚著她的脸庞,目光写满了痛楚与难舍。“告诉我,我怎么也无法留下你吗?”
她几乎伸手向他,直觉想抚去他的伤痛,但她的手指僵垂在身侧,无法动弹。她闭起眼,紧咬著下唇,用力到尝到了血丝。
“是!”她不能,也不愿亲眼见他娶纪岑语。
一阵令人窒息的静默后,他终于放下她,隐藏起所有的情感,语阳气死寂平静。“你赢了。我会还你自由,今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绿蝶没有回答,因为他的话狠狠地扎入她的心,深沉的哀痛令她无法言语。
她赢了!
她终于赢了这场两人之间的战争;她自由了,她终于将他逐出生命中,从此之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哦,天!
她茫然的瞪著他离去的背影,一颗晶莹的泪水悄悄滴落,一滴又一滴的滚落不停。
****
数日后
“古公子准备离开了?”冷艳如看了一眼梅家庄门外忙碌的下人,开口问道。
就算对她唐突的到访感到意外,古灏也没有表现出来。“我不以为还有留下来的必要。”他淡淡的回道。
“你就这样放弃了?”冷艳如语带玄机的试探道。
这炙烫人心的话题让古灏闭上双眼,好一会儿才睁开。“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很在乎蝶儿吗?”
他虽然没有回答,但她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伤痛。
“想不到堂堂傲月山庄庄主居然爱上一个杀人不眨眼,恶贯满盈的海盗头手?啧,要是这话传了出去,让那些一正派人士听了,恐怕古公子要身敢名裂,遭人声讨呢!”
他冷冽的眸光扫过她,轻蔑的一扯嘴角“名利如浮云,没必要为了旁人的眼光而活。”
“好!”冷艳如双掌一击,露出满意的笑容。“古公子果非凡夫俗子,不枉艳如特来向古公子解释一件事。”
迸灏没有作声,沉默的等她开口。
“蝶儿可不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她一生只杀过五个人,第一个是为了自保,后四个是为了惩治本帮的叛徒,此外便没有伤过一条无辜的生命。自从苍鹰帮再度复出后,蝶儿总在事后安排名下的商船适时搭救,所以并没有伤及人命,贼物也全数分接出去救济穷困。”
惊讶之余,古灏更觉困惑。“如果不是为了钱,为什么冒险行抢?”
冷艳如耸耸肩的叹口气“山河易改,本性难移,这群莽汉无法放弃长久习惯的生活模式,沉寂了几年安逸的日子,实在手痒得厉害,忍不住想干一票。蝶儿没法子,只好想出这方法让他们玩玩、过过瘾,哪知道居然惹出一些宵小冒名行抢。”
“她却骄傲的不肯向我解释”古灏颓然的坐下,摇头叹道。
“那么你呢?”冷艳如反问。“你又为什么骄傲的不肯向她表白?”
“表白?那也得两情相悦。”古灏心力交瘁。“我不以为蝶儿对我有任何感情可言,当然,除了厌恶之外。”
“你真这么认为?”冷艳如盯著他好一会儿。“别被蝶儿强装坚强的外表骗了。我看着蝶儿长大,心中无法不替她感到难过,一个天真娇弱的女娃儿,硬是被当成男孩养大,所有的感情都只能压抑的往肚里吞。我还记得蝶儿十二岁那年,她心爱的马儿死了,她忍不住伤心的哭,却被老帮主囚禁了三天,因为身为未来的帮主,是不容许有这种软弱的表现。从此之后,我就没见她掉过一滴泪。”
在一阵凝重的沉默后,她的口气转为严厉。
“这样冷酷的苍鹰却为你哭了,你以为是为了恨吗?”
迸灏脸色一白。“她哭了?”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是怎么回事,明明互相喜爱,却非得将彼此伤得体无完肤,悲惨不已,这才满意。”看着他痛苦的神色,冷艳如不觉软化了语气。“古公子,要爱蝶儿并不容易。她不是一般的女人,不知道怎么去接受和表达情感,你必须给她无尽的爱去包容、等待她,你明白吗?”
迸灏闭上眼睛,苦涩的开口;“我明白,但我不能只要她一日是苍鹰帮的帮主,我们就不可能在一起。”
“难道你的爱不足以使你放弃一切,追随你爱的女人?”冷艳如咄咄逗人的质问。“还是你也像所有的男人一样自私,只会要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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