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晚上,马德里的乐爵饭店里有很多人。一辆汽车开到坂店的停车处,前灯上涂着蓝色墙粉;车里走出一个矮小的男人,穿着黑马靴、灰马裤和一件钮扣一直扣到领子的灰色上衣。他开门时给两个哨兵还礼,向坐在门蒈桌边的一个秘密警察点点头,然后跨进电梯。大理石门厅的大门里面两边各有一把椅子,坐着两个哨兵。小个子走过他们身边来到电梯门口时,他们只抬眼望望。他们的任务是检査陌生人,捩摸身体两拥、后裤袋,着有没有人夹带手枪进来,如有带枪的就交给门瞀加以盘问。但他们很熟悉这个矮小的穿马靴的人,他走过时他们简直头都没抬。
他走进他在乐爵饭店的房间时,里面挤满了人。大家坐的坐、站的站、交谈的交谈,就象在一般客厅里‘样,男男女女都在喝伏特加、威士忌苏打和啤酒,从大酒罐倒到小玻璃杯里。其中四个男人穿着制服。其他人有的穿防风外衣,有的穿皮外套,四个女人中三个是普通装束,另一个穿着剪裁简单的女民兵制服和裙子,脚上穿髙统靴,这个黑黑的女人骨瘦如柴,卡可夫一进房间,就向那穿制脤的女人走去,向她鞠躬,跟她握手。那是他妻子,他对她说了几句谁也听不清的俄国话,他进来时那种傲慢的眼神暂时消失了。然而当他看到一个身材匀称的姑娘,他情妇的时候,那种眼神又流餺出来了。她长着赤褐色的头发,表情懶洋洋的。他迈开短小、果断的步子走到她跟前,鞠躬,握手,那样子,谁都不会弄错是在摸仿他向自己妻子打招呼的方式,他在房里走过去时,他妻子并不目送着他。她跟一个髙髙的、漂亮的西班牙军官站在一起,正用俄国话交谈着。
“你那了不起的情人有些发胖了,”卡可夫对那姑娘说。“战争快进入第二个年头了,我们的英雄们全都发胖啦。”他并不对他提到的那个男人望望。
“你丑死了,连癩蛤蟆都要忌妒。”姑娘愉快地对他说。她说的是德国话。“明夭我可以跟你去参加进攻吗?”“不。再说,也没有这回事。”
“谁都知道了,”姑娘说。“别那么神秘啦。多洛雷斯1打算去。我要跟她,或者银卡门去。很多人都要去。”
“谁愿意带你去,就跟谁去,”卡可夫说。“我可不带“接着他转身对着她,严肃地问“是谁告诉你的?说得明确些。”
“理查德。”她同样严肃地说。
卡可夫耸耸肩膀走幵了,由她“个人站着。
“卡可夫,”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用一种没好气的声音招呼他说,此人一张灰脸肥胖松弛,眼脸浮肿,下嘴唇耷拉着。“你听到好消息了吗,”
1即西班牙共产党领导人伊笆丽,多洛雷斯为她的名字
卡可夫走到他身边,那人说。”我还是刚听说的,不到十分钟。妙不可言。法西斯分子在塞哥维亚附近成天自相残杀。他们不得不用自动步枪和机关枪来镇压叛乱。他们下午用飞机轰炸自己的部队了。”“是吗“”卡可夫问。
“不假。”那眼睑浮肿的人说。"这消息是多洛雷斯亲自带来的。她带着消息到这儿来,她容光焕发,那副高兴劲儿,我可从没见过。这消息的真实性可以从她脸上看出来。那张伟大的脸一”他快乐地说
“那张伟大的脸,”卡可夫声调平板地说。“你听到她的话就好了。”眼睑浮肿的人说。“她透露这消息时的神情是人间所无的。你从她的声音能断定她讲的是事实。我根据这个在给消息报写文章。当我听到这个交织着怜悯、同佾和真理的伟大声音的拫道时,觉得这是这次战争中最伟大的时刻之一。她象一个真正的人民中的圣徒,身上闪耀着善和真的光辉。人们称她为‘热情之花’1不是无缘无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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