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也一样,”另一个说。
“我也一样,”吉普赛人说。
罗伯特“乔丹注视着巴勃罗,同时,右手慢慢地放下来,以防万一,心里有点希望发生这种情况。他觉得那也许是最简易的解决办法,然而又不愿意损害已有的良好进展。他知道,一家人、一族人、一帮人在争吵的时候,很容易迅速团结起来反对一个外来的人;然而他又想,既然问題已经挑明,用这只手所能干出来的事也许是最简单而最好的,象外科手术那样录干脆。他还注意到巴勃罗的老婆站在那里,在众人表态时激动得脸上霣出骄傲、坚强、健康的红色,
“我拥护共和国,”巴勃罗的老婆欢快地说。“桥关系到共和国的命运。要干别的我们以后有时间。”
“你呀,”巴勃罗刻薄地说。“你这个种牛脑袋、婊子心肠的东西。你以为炸这座桥还会有以后’吗?你考虑到会发生什么事吗?”
“会发生该发生的事情,”巴勃罗的老婆说。“非发生不可的事情总得发生。”
“炸这座桥我们得不到好处,炸桥之后我们会象野兽一样被人搜捕,你觉得无所谓吗?炸桥时万一死掉也无所谓吗?”“无所谓,”巴勃罗的老婆说。“你别来吓唬我,胆小鬼。”“胆小鬼,”巴勃罗忿忿地说。“你把一个有战术头脑的人叫做胆小鬼,因为他能事先看到干索事要遭殃。僅得什么叫蠹事的可不是胆小鬼。”
“僅得什么叫胆小鬼的也不见得蠢,”安塞尔莫忍不住插了一句。
“你要找死吗?”巴勃罗严苈地对他说。罗伯特-乔丹看到这句话问得太不够策略。“不。“
“那么留神你的嘴。你话太多了,讲的事自己也不懂。你没看出这件事的严重性吗?”他简直瘙出了一副可怜相。“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才看出这件事的严重性吗?”
罗伯特-乔丹想。我也这样认为。老巴勃罗啊,老伙计,我也这样认为哪。还有我。你看得出来,我也看出来了,那妇人从我手拿上也看出来了,只是她自己还没有明白过来。目前她还没有明白过来。
“老子当家难道是吃千饭的?”巴勃罗问“我说的活,我有根据。你们这帮人哪里知道。这个老头予在胡扯。他呀,这老头子,只会给外国人当通讯员、做向导,这个外国人到这里来干的事只对外国人有好处,为了他的好处,我们却得付出牺牲。我关心的是大家的好处和安全。”
“安全,”巴勃罗的老婆说。“安全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到这里来找安全的人太多了,以致引起了大危险,为了寻求安全,现在把什么都丢啦。
她这时站在桌边,一手拿着那把大汤匙。“有安全,”巴勃罗说。“在危险中僅得如何见机行事就有安全。正象斗牛士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冒不必要的险,就会安全”“直到他被牛角挑伤为止,”那妇人尖刻地说。“斗牛士被牛挑伤前也说这种话,我听到过不知有多少次了。我老是听菲尼托说,这全雜学问,牛决不会挑伤你,而是人自己推到牛角上去的。他们挨牛角之前,总是这样吹大气。结果是我们到病房里去看他们。”这时,她学着在探病的样子。”哏,老伙计,”她声如洪钟地说。接着,她用受了重伤的斗牛士的衰弱的声音说“你好,朋友。怎么啦,比拉尔?”“怎么镝的,菲尼托,好孩子舸,你怎么碰到了这种倒霉事儿?”她用自己那洪亮的声音说。接着再学衰弱的声音“没什么,太太。比拉尔,没什么。本来不会出这种事的。我顺顺当当地剌死了它,你知道。谁都没有我利索。我干净利落地把它杀了,它呢,死定啦儿摇猫晃晃的,支撑不住自身的重量,眼看就要栽倒了。我从它身边走开,祺样挺神气,挺帅,哪知道,它从背后把角捅进我的屁股,从肚皮上截了出来。”她不再学斗牛士那简直象女人一觖柔弱的声音了,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又声音洪亮地说话了。“你扯什么安全明我和天下三个收入最少的斗牛士待过九年,还不知道什么叫恐惧、什么叫安全吗?跟我讲什么事都行,可别讲安全。而你呀。我是一门心思指垫你干番大事,现在可落得这样的下场打了一年仗,你就变成了懒鬼、酒鬼、胆小鬼。”
“你没权利这样说话。“巴勃罗说。“尤其在大家面前,在陌生人面前。“
“我就是要这样说话,”巴勃罗的老婆接着说。“你听到没有?你以为这里还是你作主?”
“对,”巴勃罗说。“这里我作主。”
“没的事,”那妇人说。“这里我作主你们大伙听到了没有?这里除了我没有别人能作主。你要愿意,可以待着,吃你的饭,喝你的酒,可不能不要命似的喝那么多。你要愿意,可以于一部分活。可这里我作主。“
“我该把你和这个外国佬一起毙了。”巴勃罗阴沉地说。“试试看,”那妇人说。“看看会怎么样。““给我来杯水。”罗伯特-乔丹说,跟睛仍然盯着这个脸色阴沉而脑袋笨重的汉子和那个自嶔而信心十足地站着的女人,她拿着一把大汤匙,威风凜凜地仿佛拿的是指挥棒。”
“玛丽亚,”巴勃罗的老婆喊道,等姑娘进了门,她说。”拿水给这位同志。”
罗伯特-乔丹伸手去掏扁酒瓶,他一边拿出瓶子,一边松幵枪套里的手枪,把它在联带上转过来顶着大鼯根。他再往杯子里倒了点艾酒,端起姑娘簪他嬝来的那杯水,开始-滴一满地倒在酒杯里。姑娘站在他身边望着他。
“到外面去,”巴勃罗的老婆对她说,用汤匙朝外面指指。〃外面冷哪。”姑娘说,脸颊挨近了罗伯特-乔丹的脸,注视着杯子里面的液体逐渐变得混浊
“兴许是吧,”巴勃罗的老婆说。“不过这里可太热了。”她換着亲切地说。”要不了多久啦。”姑娘摇摇头,出去了。
罗伯特-乔丹暗自思忖。”我看他就要按捺不住了。”他一手握着杯子,一手毫不掩饰地放在手枪上。他已经打开了保险拴,抚摩着原先有小方格、现在几乎已磨平的枪抦,摸着鬪圆的冰凉的扳机护圈,一种舒适的伴侣感油然而生。巴勃罗不再望着他了,只望着那妇人,她接着说“听我说,酒鬼。你明白这里是谁作主吗?”
“我作主。”
“不。听着。把你那毛耳朵里的耳垢掏掉。好好听着。”
巴勃罗望着她,从他的脸上“点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他故意直勾勾地望着她,接着望望桌子对面的罗伯特。乔丹。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好久,接着又回头望者那妇人。
“行呀。你作主。“他说。“你愿意的话,他作主也行。”你们两个见鬼去吧。”他正睬望着那妇人的脸,他既没被她镇住,似乎也没受她多大的影响。“我或许是慷,酒喝得太多。你可以把我当胆小鬼,不过这一点你错了。我可不是傻瓜。”他停了一会。“你想作主,你也審欢作主。那好,你既然作主,又是女当家,就该给我们摘些吃的了。“
“玛丽亚,”巴勃罗的老婆喊道。姑娘从山洞口的毯子边探头进来。“进来侍候吃晚饭。”
姑娘走进来,走到炉灶边的矮桌前,端起一些搪瓷琬,放到一起。
“红酒够大家喝的,”巴勃罗的老婆对罗伯特-乔丹说。“别理会那酒鬼的话。喝完了这些酒,我们可以再搞一些。喝掉你那怪东西,来一杯红酒吧。”
罗伯特-乔丹一口干了最后一点艾酒,由于这样一饮而尽,觉得一股暖和、滋润、冒出浓烈气味、产生化学变化的细细的热流在他肚子里直泻而下,他递过杯子去要红酒。姑娘微笑着给他舀得满满的。
“呃,你去看过桥了?”吉普赛人问。刚才摊牌表态后还没开琿口的人,现在都凑过来听-
“是呀,”罗伯特-乔丹说。“这件事不难干。要我讲给你们听吗?”
“好,伙计。挺有兴趣。”
罗伯特。乔丹从衬衫袋里掏出笔记本,给他们看草图。“瞧这桥的样儿,”那个名叫普里米蒂伏的扁脸汉子说。“画得真象。”
罗伯特。乔丹用铅笔尖指着1讲解如何炸桥的方法,为什么要那样安放炸药包的原因。
“真简单极了,”两兄弟中脸上有刀疤的那个说,他名叫安德烈斯。“那你怎样引爆这些炸药包呢?”
罗伯特-乔丹又作了解释。他给他们讲解着,发觉那姑娘在旁边望着,手臂搁在他肩膀上。巴勃罗的老婆也在看着。只有巴勃罗不感兴趣,用杯子在大缸里又舀满了酒,坐在一旁独酌。大“里辟酒是玛丽亚从挂在山洞进口左侧的皮酒袋里倒出来的。“这种事你干得很多吗?”姑娘悄声问罗伯特-乔丹。“对。”
“我们可以去看炸桥吗。““可以。于吗不。“
“你会看到的,”巴勃罗在桌子的那头说。“我相信你会看到的“
“闭嘴,”巴勃罗的老婆对他说。她突然想起下午在手掌上看到的预兆,猛的冒出一股无名之火。“闭嘴,胆小鬼。闭嘴,不祥的老鸦。闭嘴,亡命之徒。”
“好,”巴勃罗说。“我闭嘴。现在作主的是你,你只顾自得其乐吧。不过别忘了,我可不是傻瓜。”
巴勃罗的老婆感到自己的愤怒变成了优伤,感到受到了挫折,丧失了一切希望,前途茫茫。当她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她就体会过这种心情,她一生中一直知道产生这种心情的来源。现在突然又出现了这种心情,她把它置之脑后,不让它影响她,既不让它影畹她,也不让它影响共和国,于是她说。”我们现在来吃吧。把锅里的菜盛在碗里,玛丽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