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错、错!
——陆游钗头凤
我震惊了。虽然我知道她没有死,但我仍然震惊了。
我从那颗黑痣上认出是她。
我望着她,她望着我。来来往往的旅客,墙上的电钟,巨大的列车时刻表,白的灯,绿的灯,红的灯,一切的一切,全部化成调色板上那样斑驳的一片杂色。只有她,在朦胧模糊的背景之前站在我对面,那样清晰、鲜明。
“你好吧?”她朝我凄楚地微微一笑,我没听清她说的什么,只是从她嘴唇的颤动上看出她说的是这句话。
我的嘴唇也嚅动着,但我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我又像害热病似地颤抖起来,就像十二年前那天晚上一样。
“结婚了吗?”我看见她眼里闪着泪光。
“没有。”我使劲控制住牙床,吐了这么一句。
“应该了找一个这么大岁数了。”她的音调柔和而平板,像一汪死水,没有一丝感情的波澜。“现在你有条件了找一个,照顾自己”
“不,我不想找了”
我想要求她的宽恕,可是她却带着歉疚地对我一笑。我看出她是想笑得美一些,笑得像阳光那样灿烂,像她过去那样。但是,她的脸,好像已经失去了那样笑的机能。现在,她的笑像月光一样,是凄清的、衰弱的;又像是梦里的影子,轻轻一掠就过去了。
我这才注意到:她变了!她的脸干瘪黄瘦,额头、眼角、嘴边都出现了令人伤心的皱纹。一绺沾着汗的头发随便地搭在颊边;鼻孔的边沿上凝定着一滴清鼻涕,闪着刺目的光。现在的她,就像是失去了绚丽色彩的旧画,那上面只残存着一些模糊的美妙的线条了。
“你到哪里去?”她的呼吸是急促的,但却故作平静地问我。
“我我送一个朋友,他刚上车。你你到哪里去?”
我也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对了,这有什么?不是有许许多多人都把悲痛埋藏在心底了吗?悲痛埋藏在心底,和尸体埋在土里一样,也会慢慢地消失,据说,它还会和尸体能使土壤肥沃一样,使心变得丰满。
“我我们回家去,回老家去。”她突然笑出声来,但笑声却像是呻吟。我看见她毫无笑意的眸子里闪烁着精神病患者那样游移不定的目光,对我来说,还有一把打开那恐怖的记忆的钥匙。不,不能让她打开我那已经关闭记忆的大门。那里有毁灭我自己的火。我往后退了一步。
蓦地,她的眼神严厉起来,并且掀起右上唇,露出白白的犬齿,向我身后狺狺地叫着:
“鬼!你到哪儿逛去了!鬼!你啥也不管!你”“嘿嘿在车站对面的小馆,嘿嘿”我身后响起含混不清的回答,同时一股混合着白酒、大蒜和油腥的臭气喷在我颊上。
他!穿着一身半新的灰涤卡制服,一面摇摇欲倒地擦过我身边,一面像安抚一匹受惊的马似地嘟囔着。他已经醉醺醺的了,字眼就像粘痰一样在舌底滚动。最后,一个趔趄跌坐在睡在长椅上的两个女孩的脚边。
“唔发那么大火干啥?瞧你,厉害的”他倾斜着上身,手在口袋里摸索着,终于寻找出几粒葵花子,低着头闷闷地嗑起来。
顿时,我心里升起一阵恶毒的快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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