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半夜突然醒来,觉得又冷又混乱。会冷一点也不奇怪,因为怀德把卧室里的窗型冷气开到“强冷”我一定作梦了,因为一个听起来很像枪响的声音把我吓醒,好一阵子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也许我有发出声音或是因为惊吓而抽动了一下。怀德说:“你没事吧?”他马上提高警觉,在床上坐起来,他的问题让我从诡异的感觉中清醒过来。我在黑暗中看着他,因窗子略微明亮的背景,我只看得见他身体的轮廓。我伸出手,找到他露出来的温暖腹部,就在盖于小肮的床单稍微高一点的地方。伸手摸他是自然的动作,出于碰触的本能需求。
“我好冷。”我喃喃说着,他重新躺下,拉着我靠在他身上,把被单塞在我的肩膀下。我的头窝在他肩头,手放在他胸口,他结实温暖的身体让我觉得很安心,他实实在在地在我身边。我不想跟他一起睡我说的是字面上的意思,因为我很努力想维持我的界线可是我一定是争执到一半睡着了,而他一定趁我无意识的状态占了不少便宜。我猜这一定是他的计谋:用性爱让我累得半死,让我糊涂。可是现在我很高兴他在身边,搂着我祛走寒意。这就是从前我想从他身上得到的,这样的亲昵、陪伴与相属。在他怀里,我心满意足到令自己害怕。
“你梦到什么了?”他问,缓慢轻柔地搓着我的背。他低沉的声音因为睡意而更浓重,像这样跟他躺在一起带来的甜蜜像张羽毛被包里着我。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醒过来了,全身发毛,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而且我好冷。我有说梦话吗?”
“没有,你只是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我以为听到一个很大的声音,可是应该是我的梦吧。如果我有作梦。”
“我没有听到,是什么声音?”
“像是枪声。”
“没有,绝对没有那样的声音。”他的语气非常肯定。我想是吧,既然他是警察,对这种事情应该很敏感。
“那我一定是梦见那天的谋杀案了,我记不得了。”我打了个呵欠,往他身上挨近,就在这时候,一丝记忆飘了回来。我不是梦见妮可被杀,我是梦见自己被杀,因为在警察发现妮可的尸体前,我一直以为我才是枪击的目标。在警察来到之前,足足十分钟的时间,我真的吓坏了。
“等一下,我的确记得一点点。我梦见自己是枪击的目标,因为我一开始以为是这样。看来我的潜意识想通了发生的事。”
他的手臂抱紧我。“那天晚上你如何反应?”
“保持低姿势,蹲着走到门口、回到屋子里,锁上门打电话报警。”
“好女孩,做法完全正确。”
“我一直没说其实我很慌乱,我吓死了。”
“懂得害怕证明你不是个白痴。”
“而且也证明开枪杀妮可的人不是我,因为我没有跑进雨中去看怎么回事。我一点都没有淋湿。但我要他们做火葯残迹测试,因为我好累,不想被带去侦讯,可是一切都是白费工夫,你还是把我拉到警察局去了。”这依然是我的隐痛。
“是啊,我听说过关于那个什么测试的事情。”他的声音有点嘲弄。他一定觉得我的举动就像个金发笨妞,企图转移警方的怀疑。不知道他怎会那样想。
“我那时候想不起来那叫什么嘛,”我无辜地说。“我太惊慌了。”非常惊慌。
“是喔。”
我觉得他八成不相信我。向右动了动,我说:“我不懂为什么现在才梦到枪击的事。为什么不是第一夜,那才是我最害怕的时候。”
“因为你太累了。你可能有梦到,可是睡得太沉,完全忘记了。”
“那昨天晚上呢?我也没作梦啊!”“一样的理论。你开了很长一段路,而且前一天没睡饱。你累了。”
我嗤之以鼻。“哈!你以为我今晚不累吗?”
“不一样的累法。”他有点想笑了。“前两天是因为压力,今天是因为快乐。”
一点也没错。就连跟他吵架也一样是件乐事,我的确乐在其中。我得提高警觉了,因为他似乎大获全胜,可是那些争吵还是让我很兴奋。我想飞蛾扑进火里的时候应该也很快乐吧。要是怀德再烧伤我,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已经比从前进展快速太多,光看现在我跟他在床上就是证明。
我戳他。因为我想戳他。
他跳了一下。“噢!你干么戳我?”
“因为你根本没有追我就把我弄上床,”我很忿忿不平。“你让我觉得自己很容易。”
“宝贝,跟你有关的事没有一件是容易的,相信我。”他的语调有些嘲弄。
“我非得如此。”我努力加入一点眼泪。嘿,要是我赢不了,至少也要跟他胡闹一番,对吧?
“你在哭吗?”他肯定非常怀疑。
“没有。”这是真的,要是我说的话有点颤抖我又能怎样?
他的大手摸了摸我的脸。“你没有。”
“我说了没有。”该死,他难道不能听到就相信吗?我们绝对有信任上的问题。我什么都瞒不过他。
“是啊,可是你在搞把戏,想引起我的罪恶感。你很清楚,如果你真的不想要,只要随时说不就可以。”
“你一直利用我的脖子来妨碍我,那是不可以的。”
“你打算怎么办?让脖子消失不见?”
“你不肯保证饶过我的脖子?”
“别闹了,我像自寻死路的人吗?”他的声音带着懒洋洋的笑意。
“我在性方面非常严肃。我觉得这么快就上床是不对的。我们应该稍等,先看这关系走不走得动。”
“走不走得动?”他重复我的话。“在我看来,我们已经跑过大半场了。”
“才没有,我们甚至尚未离开起跑线。我们根本没有约会,我是说这一次。两年前那次不算。”
“我们今天一起吃晚餐了啊!”“那也不算。你用体力逼我去,然后又威胁我。”
他哼了一声。“要不是你饿了,而且觉得我该付晚餐钱,我再逼你上车或威胁你都阻止不了你继续大吵大闹。”
的确是那样,而且我根本不担心他会真的伤害我。跟他在一起我觉得非常之安全又安心当然他本人才是最危险的。
“这样吧,我跟你出去约会,就像我们要重新开始。这是你想要的,对吧?第二次机会?可是我们不上床,因为性爱会让一切都不清不楚。”
“才怪。”
“好啦,会让我不清不楚。也许当我多认识你、你也多认识我后,我们会发现其实我们没那么喜欢对方,也许你会发现其实你没有像我喜欢你那么喜欢我,因为就像我说的,性爱让我头脑不清楚而太喜欢。也许男人不受上床的影响,但女人不是这样。要是你愿意后退一步,放慢脚步,我心碎的机会将可以大大减少。”
“马都放出去了,才要求关起马厩的门?”
“请把你的马圈回来放回裤子我是说马厩里。”
“那是你的想法。在我看来,不尽量跟你做ài才违反自然本能,这是男人确认这个女人属于他的。”
听得出他有点暴躁。我有点想开灯看清楚他的表情,但他也会看见我的表情,所以还是这样就好。“要是我们交往很顺利,也许我会同意。”
“根据目前的证据,我敢说我们确实很顺利。”
就算我们一起脱光躺在床上又怎样?
“但我们不是。我们只是在身体上彼此吸引但并不了解对方。例如说,我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
“天啊,我跟我的前妻结婚三年都不知道她喜欢什么颜色。男人不想颜色的事。”
“你不用想,只要稍微注意。”我假装不在意他结过婚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他母亲在介绍我们认识之前跟我说过,可是我不愿意多想,就好像我不愿意多想我失败的婚姻。但是对于怀德的婚姻,我只是单纯的嫉妒。
“粉红色。”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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