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个周末相安无事。

    正确的说法是，除了使唤她之外的时间，他一律当她不存在，他似乎很忙，在电脑上与谁交谈着。

    何美珊不介意。她尽量满足他的要求，就算是有些过分，她也想说是因为他受伤了，脾气难免不好。

    其实这两天有男人在家里，她还觉得很充实、很快乐呢！这是长久以来，她首次与人一起生活。

    可是，到了礼拜一，现实的情况不得不考虑

    “ㄜ对不起，我得去上班。”

    上班为什么要跟男人对不起呢？她也不懂，只是直觉好像应该这么做。

    “午餐我在电锅里煮了皮蛋瘦肉粥，你饿了的话，可以舀来吃。”

    那天男人吃了她的粥，虽然没有说好吃，但是吃了三四碗。她想，男人应该不讨厌，所以才煮了，想要讨好他。

    男人没有说话，冷冷看了她一眼。

    她慌了。想想，抛下受伤的他一个人在家，她还是不放心呵！

    “要不，我今天请假吧！”

    “不用。”他挥手阻止。“你出去上班。中午去跑一趟a银行，去找那里的古经理，把这个信封给他。”

    那是一家外商银行。何美珊接过男人给她的信封，怀疑那里面会是什么。

    “不准打开。”

    “我不会的。”她脸红了起来，有些生气，因为她觉得人格被污辱了。她是好奇，可是别人交代她的事物，她从来就不曾打马虎眼。

    “好吧！你去吧！”

    “是。”何美珊慌张的点头，转身走出去。

    下楼梯的那一刻，她才觉得自己刚刚鞠躬点头的模样有点好笑。

    可是没有办法，男人自然而然有一种令人要立正敬礼的威严感，感觉得出来应该是那种习惯下命令的人。

    懊不会是某个黑社会大哥吧？

    想起男人受了伤躺在路边的模样，何美珊叹了口气。

    黑社会也是不好当的吧？就是因为处在那种世界里，才养成男人今日性格中的暴戾和冷漠吧？也才会这么不信任人

    何美珊想到这里，不禁难过地摇摇头。

    男人好好可怜

    她会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

    心中悄悄下了这个决定，何美珊缓步向公车站走去。

    ----

    位于市中心最繁华地带的超高大楼，是何美珊工作的地方。整座大楼，是属于国内某家著名的企业。历任的负责人都很低调神秘，但政商关系却极好。

    必于这个家族的传说有很多种，大部分跟它的崛起有关，因为听说它是属于一个秘密的黑社会组织。

    不过，何美珊走进这个办公大楼，大厅宽广，集团内部的银行、金融机构占了一到五层，最先进的极简设计、最豪华的建材，看不出来有任何“黑色”的阴影。

    何美珊做的只是公司最底层的总务工作，对于这个集团的各种传说，她一点兴趣也没有。

    鲍司的员工有十几万人，光是在这栋大楼上班的就上万。她只是这些忙碌的工蚁其中的一个，总裁对她而言，不过是个在文件上见过，连面都没有碰过的遥远存在。

    她走进电梯，跟一群上班的同事挤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上到十楼，那是她部门所在的地方。

    电梯继续往上，直到顶楼。听说，顶楼之上还有一层，那是总裁的办公室。除非有特别的卡片，否则是上不去的。

    何美珊当然不会有这样的卡片，只是，她有时候也不禁幻想，那顶楼之上会是怎样的景象？

    一定很华丽，而且视野一定很好，大概有一种把世界踩在脚下的感觉吧？

    不过，那样也蛮孤单的吧？

    走进充满了各种声音的办公室，她马上感觉到今天的气氛似乎跟平常有些不同。

    几个主管一大早就在小会议室里开会，几个小团体则在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谯什么。

    想要问问看到底发生什么事，可是，她没有人可以问，每个人都很忙的样子，而且不善交际的她，也不属于任何一个团体。

    放下包包，她先到茶水间。茶水间里有公司免费提供的各种饮料，最近荷包女失血的何美珊没吃早餐，所以给自己泡了杯热可可。

    “你听说了吧？”

    “是啊！好可怕。”

    “怎么办？对我们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不知道，应该不会吧？不过上面的主管，可能有一波人事大搬风啰！”

    “嘻！难怪我们那个猪头经理早上这么紧张。”

    紧邻茶水间的楼梯，传来几个ol的对话。

    “我比较喜欢以前那个总裁耶！听说取代他位置的那个财务部的董事很不好，他们部门钓人对他都很感冒。”

    “以前的总裁哪有好？你没听说啊？盗用公款。唉，听说老董事长很不悦。而且，现在他都已经被调查单位锁定了，被抓到的话，就会被抓去关。”

    “可是，他看起来不像那种人啊！”“什么看起来？你看过啊？”

    “是啊是啊！我去秘书课送文件的时候碰到的。呼！他好高好帅，严肃的脸酷酷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尖叫。”

    “去！有什么用？！本来可以说是最有价值的单身汉，现在可能连流浪汉都不如了。”

    何美珊边听边搅拌着热可可。

    鲍司负责人换人了吗？她有些震惊的想着这件事

    “阿美，你在茶水间啊？帮我泡一杯咖啡好不好？”

    她正在发呆的时候，突然听到同事的声音在茶水间门口响起，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愣愣的回看对方。

    对方笑着说声谢啦，就扭着腰走了，也不管她怎么回答。

    “阿美，顺便帮我泡一杯咖啡。我要加奶精，不要加糖！”

    “我也要、我也要！阿美，我要黑咖啡！”

    “奶茶！”

    “冰红茶！冰块要多加一点喔！”

    一下子一堆人点了一堆饮料，何美珊听得头晕脑胀。

    他们简直就把她当成了咖啡厅的老板娘了。可是呜可是她不想啊苦着一张小脸，她还是开始动手做。怪只怪她这种不会拒绝人的个性，常常不知不觉就被牵着鼻子走。

    好不容易把所有的饮料都泡好了，她踮起脚尖，拿出上层柜子里的托盘，把所有杯子放上去，然后端起沉重的托盘走出茶水间。

    她本来只想给自己泡杯饮料，想不到结果会这么累。

    “你的咖啡。”她把饮料放在同事桌上。

    “谢啦！放那里就好了。”涂着寇丹的手随意指了指桌上的角落。

    “你的奶茶。”

    那人正忙着跟男友讲大哥大，只对她应付式的扯动了一下嘴角。

    看到同事们的笑容，她又欣慰的想，泡些饮料也没什么，就当作是帮同事的忙。助人为快乐之本不是吗？一大早就能够帮人，她应该快乐才对。

    “何美珊到哪里去了？！”

    她走回茶水间放托盘的时候，办公室里传来主任的大吼。何美珊吓得赶紧丢了托盘就往外冲。

    “主、主任，我在这里！”

    “上班这么久了，你还在茶水间混！”

    “我”她张大了嘴，有如哑巴吃黄连。

    这时候，那些请她帮忙泡饮料的同事理当站出来说：“主任，你别怪美珊，都是我们叫她帮忙泡饮料，所以她才会花了那么多时间。”

    可是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谁会白目到跟怒气冲冲的主任回嘴。

    大家讲电话的讲电话、整理文件的整理文件、打电脑的打电脑，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

    “公司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还不绷紧神经一点。你以为我不会把你炒了吗？”

    主任今天的脾气特别不好，不知道是不是跟刚刚的主管会议有关。总之，只能说何美珊倒楣，一个人得承受主任所有的怒气。

    主任劈里啪啦的骂了半天以后，喘口气，雷射光线似的锋利目光扫过办公室的每一个员工。

    大家绷紧了神经，战战兢兢的不敢吭声。

    “再这么懒散下去是不行的。公司换了个新总裁，所有部门都要交报告上去，限期一个礼拜。这个礼拜三以前，每个人都要把负责的业务报告呈上来！”

    主任说完，怒气冲冲的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主任一走，办公室传来此起彼落的哀号。

    原本的工作就已经够多了，还临时加了这一条。别看只是一句话，问题是要呈上业务报告，就得要把自己手边经手过的、跟在进行的业务，全部整理出来，列出所有的品项跟金额。光是列表就会累死人吶！

    大家低声抱怨着，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可是也没有办法，只好尽快进入状况，把手边的工作做完。

    没有人理会还呆站在那里的何美珊。没有人安慰她，当然也没有人会跟她抱歉。现在是要把自己的工作做完比较重要。

    何美珊不觉得难过，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对待。

    她低着头回到自己的座位。

    今天好像一早就很不顺利呢她喃喃自语，打开电脑。

    要绷紧神经！主任刚刚讲过的。嗯，她得提起精神。她不能失去这个工作。她现在可还有个“人”要养呢！

    想起家里的那个人，何美珊觉得全身都充满了力气。

    “加油！”她告诉自己。打开档案，开始汇整资料

    ----

    每个团体一定都有这种人－－安静的、不显眼的、所有事情一定都落在她身上，她不会拒绝别人，她是个老好人。

    以总务部门来说的话，何美珊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她的工作量最多，因为她不懂得跟主管喊累喊太忙。

    她的加班时数最多，因为常常有同事要求她帮忙。

    她没有因为这样，而交到许多好朋友，因为她不像其他总务部的女孩子那样喜欢买衣服，化妆品打扮自己，所以跟大家没有共通的话题。

    她的人缘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大部分的人只有需要她帮忙的时候会想起她，不然很少想到她这个人。

    傍晚六点，她抱着一迭厚厚的资料走在下班的人群中。她低着头，脚步匆忙。

    今天本来应该要加班的，工作多到做不完。可是她没有办法把“那个人”丢在家里，所以只好把工作带回家。五点半一到，她就关了电脑。

    没有忘记临走前同事们讶异的表情，因为她从来没有准时下班过，通常她总是办公室里最晚走的一个。

    她也没有忘记主任那瞇紧的眼，跟愤怒的表情想到这个，她困难的咽了口口水。

    她在主任准备说教之前，就匆匆溜掉了。想也知道她明天上班，又会被怎么臭骂一顿

    可是，再怎么样，都阻止不了她想要赶紧回家的心情。

    家里有人在等她，嘻嘻被自己想到的一句话而感动莫名。她傻呼呼的笑着，让她身边的陌生人露出恐怖的表情，纷纷离她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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