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因为过去遭遇的各种痛苦孤独的记忆而发抖。他喉咙哽塞,她的心因为他所受的痛苦而扭曲。
“直到那天,一个美丽的仙子从天而降,落在我的院墙头”他的视线转向西边那堵高墙。
漪莲的目光追随着他,心里充满柔情。
“仙子来到我身边,用她的热情和勇气战胜了冥府鬼王,将黑暗驱逐出这块土地,拯救了我的灵魂。被拯救的灵魂如何能不爱美丽的仙子?”
他的目光转回来,落在漪莲挂满泪水的脸上,而他的眼里同样溢满了泪水。
“漪漪,你说过离开了我,你不能活。同样的,离开了你,我也必将死亡--再一次死亡,永无复活之期”
“你不要再说了!”漪莲抱着他,哽咽地说:“我不会离开你,不会!”
迸立恒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恳求道:“漪漪,嫁给我好吗?”
漪莲怔怔地看着他,泪水垂腮。“我想嫁给你,永远不离开你可是,凤生哥哥”
“你不要担心,让我来处理这件事吧。”不忍看到她难过,古立恒安慰她。
“要怎么处理?”漪莲仍不放心。
他用手指抹去她面颊上的泪水。“先说服你爹娘和凤生解除你们的婚约,然后再提我们的事。”
“可是我爹爹很固执,凤生也一样”漪莲脸上旧的泪迹未干,新的又出现了。
她一把抱住迸立恒的腰。“要不你带我走,我们走得远远的”
迸立恒意外地看着她。“你真的愿意离开你的爹娘跟我走?”
漪莲泪水狂涌,但仍点点头。“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
迸立恒激动地抱紧她。他知道她有多爱她的爹娘和凤生哥哥,可是为了他,她居然愿意抛开一切。
不,他不会让她背负不孝女的骂名,更不能毁了她的闺誉。他要正正式式用六礼仪式、精致花轿将她风风光光娶进门!
月光下,她紧锁的黛眉如凝霜柳叶般沉重,盈盈眼眸里饱含泪水,他心里很是不舍。
轻轻吻去她不断涌出的泪,他安慰她:“让我试试,等他们知道我们是真心相爱时,他们一定会接受我的,因为,他们也像我一样爱你。”
“我希望他们也能像我这样爱你!”漪莲对未来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迸立恒没有说话,唇覆上漪莲颤抖的唇瓣,将自己的信心传达给她。
漪莲紧紧抱着他,彷佛一松手他们就会被拆散似的。
皎皎明月从开启的窗户漫入尚未点灯的屋内,将窗前激情拥吻的恋人投影在袤广深邃的天穹,星光月影为他们陪衬,秋风江潮帮他们和声。
在这个清冷的夜晚,两颗相通的心紧密地连在一起,他们的拥抱是那么真诚专一,他们的亲吻是那样心醉神迷,生命中的枯枝在那一刻获得新生,充满希望的花蕾在彼此心中怒放,所有的绿叶带着光亮伸展,在月光中熠熠生辉,令人晕眩、迷醉的芳香充满美丽的愉悦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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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随之而来的事实令古立恒希望落空。
韩家并不接受解除凤生与漪莲婚约的请求,更不能接受他--一个被世人判定为“魔鬼”的鬼王!
风轻云淡的下午,书房内,看着被退回的千两黄金和各色丝绸品,以及那封他亲笔写给漪莲爹娘的信,古立恒心情郁闷。
“没有一点通融的余地吗?”他看着窗外的庭园,知道漪莲正在“秋风阁”看园丁整理竹林。她旺盛的好奇心总能将他从烦恼和忧虑中解救出来。也许这是令他倾心的一个原因。
“看起来很难。”代表他与漪莲的爹爹韩风交涉的总管,神情略带沮丧。
“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吧。”
“千万不可!少爷不宜亲自出面。”劳伯激烈反对。他绝对不能让他敬爱的主子去看韩家人的脸色,听他们不堪入耳的咒骂。
迸立恒看出老人的心思,淡淡一笑。“既是抢人女儿、夺人未婚妻在先,挨点骂,甚至挨点打,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行,少爷绝对不能去!这也于礼不合!况且少爷与韩姑娘是两情相悦,并非抢夺!老仆愿再次前往”老总管急欲阻止他。
迸立恒也不再坚持,目光转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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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古立恒与漪莲正在用早膳,门房来报,说有人登门求见。
“求见?!”古立恒和总管都大吃一惊。这几年来,从没人敢上门拜访,如今怎会有客人?
迸立恒接过拜帖一看,脸色微变,合起拜帖站起身,对漪莲说:“漪漪,你慢慢吃,我去一下。”
“没关系,你有事就去忙吧,反正我也要看园丁整园。”漪莲对他说。她确实要去找园丁,昨天在内院玩时,她无意中发现观鱼舫后面的墙脚长了许多难看的灌木。她已经跟园丁说过,他答应今天早上去修整。
迸立恒对她微微一笑,往前厅去,总管也跟随他。
“奇怪,这里从来没有访客的。”罗锅沙边收拾碗筷边忧虑地说。
他很熟悉主子,很少见他像今天接拜帖时变了神色。那帖子是谁送的?为何在主子刚恢复一点生气时来打搅他?
漪莲不知道罗锅沙的心思,也不明白古立恒见到拜帖时脸色微变的原因,只以为那是他生意上的客户。
她安慰罗锅沙:“沙大叔,你别担心,一定是立恒的哪个客户来求见他,我爹爹只不过开了一间铁铺,也经常有人到家找他,立恒生意这么大,自然找他的人也多。”
“也许。”罗锅沙点头应着,心里还是觉得不妥,但也没法子。
随后漪莲也往内院去。
路上,她看到远处有几个身穿衙门卒服、带兵器的男人,想起古立恒的访客,便好奇地问附近的巡园护院。护院告诉她是知县大人来访。
“知县大人?”漪莲觉得怪怪的,立恒不是已经不与官场来往了吗?为何县太爷会到悦园来?
想起立恒接到帖子时脸上的沉重,她疑虑地往长廊另一头去,她得去了解一下他是否有麻烦。
可是当她绕到正厅后门时,看到有几个护院守在那里,她不可能不惊动里面的人进入。
“唉,要怎么样才能溜进去,或者靠近窗户呢?”她坐在假山边,注视着墙壁想。这里是个死角,并没有人守着,十分安静。
“哈,有了!”当她看见那扇敞开着的窗子时,主意来了。她走过去,可惜窗子太高,她伸长手臂也摸不着窗沿。但这可难不倒她!
她退后数步,将裙襬扎在腰上,深吸一口气后猛地往窗下跑,借助那股冲力腾地跃起,双手同时伸抓,就这么上了窗台,并立即缩身角落。
见里面没有动静,她探头瞇眼往里一看,有点黑,但十分安静,已经有过多次进“黑屋子”经验的她判定里面没人。于是她伸腿探身,悄悄顺着墙壁溜进屋,落地后,她才发现原来这里是一条狭窄的过道,一头连着后门,一头应是通向正厅。
调匀呼吸后,她解开裙襬,略微整理一番后,往正厅走去。
罢转过弯,就见一道巨大的屏风挡在眼前,同时也听到厅里传来的说话声。
炳,不错,这道屏风正好可以掩护我。漪莲得意地想着,挨了过去。
“依古大人的说法,青浦韩家的状子多有不实,是这样吗?”
一个陌生但威严的声音令漪莲一凉,青浦韩家?该不会是我家吧?
她立即竖直耳朵。
“正是。”这是她熟悉的声音。
“那么本府想请教古大人一个问题。”
“文大人请讲。”古立恒的声音又是没有起伏的冰冷腔调了。
“刚才本官已将韩家状告大人劫持其女之事完整陈述,可大人至今只言并非事实,那么可否请大人据实以告,让本府公正断案,也可安抚韩家思女之心?”
啊,原来是爹爹到县衙门去告状了?一定是凤生哥哥回去乱说的!漪莲心里大惊,既气爹爹莽撞,又恨凤生哥哥明明见过自己,还要瞎告状!
这时她听见古立恒的话,不由心里上了火。
“好吧,文大人不嫌无趣,古某就实话实说了吧。那日有人私入本宅,此人正是状子所言的韩姑娘。我令人将她捉住,问她为何私闯?韩姑娘回答”
“知县大人既然问的是我,那能否容小女子自己回答呢?”
漪莲的声音令正在交谈的两个男人大吃一惊。
“漪漪,你”一向冷静的古立恒失态地站了起来。“你怎么在这里?快出去!”
漪莲对他说:“对不起,我一直在这里,见两位大人进来,本想回避不出的,可是听到知县大人提及民女,这才不得不现身。”
迸立恒焦急地看着她。“快下去,这里没有你的事!”
漪莲却恍若未闻,径自对年约半百、身着七品麒麟服,端坐一旁打量她的文大人俯身一拜。“求知县大人宽宥,并非民女有意冒犯,实是民女不得不澄清。”
文大人抚摩白胡子微微一笑,说:“这里不是衙门,本府也没在办案,只是私人拜访,姑娘请起来说话。”
漪莲谢恩后起身,站在大厅当中。
“姑娘有何事想要澄清呢?”文大人问。
“民女韩漪莲,今年十七岁,家住青浦镇”
于是漪莲将自己随哥哥送货,因贪玩私自离开货栈、被流氓调戏追逐,爬树后跳入悦园的经过详细讲了一遍,不过却将为何留下的情节做了修改。
“你说是你求古大人让你留居一个月的?没错吗?”文大人听完后问她。
“没错。不然好不容易进来,见到这么美丽的地方,都没有玩够就离开,多可惜啊?”漪莲的眼眨都没眨地看着文大人。
“可是,依古大人的名声,你难道呃,古大人,抱歉”文大人突然顿住话头,对古立恒尴尬地说。
迸立恒挥挥手,表示他不在意。
他确实不在意,此刻他的全副心思都在漪莲身上,她那么坦然面对官仪威严的县太爷,不仅不怕,还侃侃而谈,那分镇静实在令他惊讶。
漪莲接着文大人的话说:“民女明白大人是要问什么。其实民女是后来才知道这里就是传言中的冥府,那时民女也曾害怕过。可是等见到传言中的鬼王后”
说到这里她笑了,俏皮地问知府:“大人见过这么英俊的鬼吗?看着他,大人您会觉得害怕吗?”
文大人被她的反问逗乐了,展眉笑道:“呵呵,姑娘说的是、说的是。”又对坐在一边的古立恒说:“古大人,你是因为韩姑娘的风趣才同意她留下的?”
迸立恒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那么姑娘为何给家里写信时不言明呢?”
“那是因大人刚才提到的原因和那些传闻。大人想想看,如果我是被劫持的,还能送信回家、要家人送衣服来吗?”
文大人微微点头,端起茶轻呷一口。
漪莲垂首站在他面前说:“大人还有疑问吗?”
“本府没有问题了,姑娘请自便。”
于是漪莲俯身对知府和古立恒分别行礼,从屏风后的后门离去。
出了客厅,她终于深深地吐出口气。
哦,那个县太爷的眼睛像针一样刺人!但愿自己的说辞没有破绽,但愿立恒不会有麻烦!
她忐忑不安地想着,却感觉到这里有一种紧绷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