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安勿躁!”沈忌正说着,阿飞朝他使了一个眼色,其他人已同时起身。
“坐。”陆昊天伟岸的身形,往大门口一站,背后的夕阳斜斜照映出一条长长的身影,将屋内的众人整个覆盖住。“辛苦各位了。”
阿飞马上接过他手中的皮包,机伶的候立在他背后。
“资料都准备齐全了?”他锐利的星芒,乌漆漆、亮黝黝地掠过众人,最后停驻在庞杰脸上。
“都准备齐全了。”庞杰把手中的文件递上去,陆吴天只花了十来分钟浏览,便满意的点点头。
“那么,走吧。”
和严总裁相约开会的地点,在元太投顾公司办公室大楼的十一楼会议室,距离这儿只有五分钟的路程。
陆昊天每遇重要决策,总喜欢把各部门负责人召集到住处来,等一切商拟妥当再回到公司。
沈忌和他同坐一部车,路上他一度想开口询问台中方面是否传来什么消息,但话才到舌尖就被陆昊天霜寒的脸色给活生生的逼着吞了回去。
长久以来,台中陆家无论在私在公都是个忌讳的名词,只要陆昊天不提,就没人敢问。
沈忌只知道他和陆常风父子自从十来年前关系决裂之后,几乎就没有来往了,陆昊天非常执意地不愿和他的父兄沾染上任何瓜葛,但他的父亲却似乎相当积极地要把他找回去,掌理其旗下部分的事业。
外人很难想象他们父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样惊逃诏地的事情,竟至形同陌路。
陆昊天是个不容易掏心的人,和他相识七八年的沈忌,也只是梗概的知道一些端倪而已,至于详细内情则毫无所悉。
“阿飞跟我说”沈忌才开口,就被陆昊天一语打断。
“回去再谈。”下了车,他率先走进电梯,从后方的玻璃镜中可以清楚看出他鸷冷的眉宇下,泛着郁抑的寒光。
沈忌马上紧抿双唇,把全副心思放在今晚的会议上,仔细推敲和大华汽车公司合作的可能性。
会议长达三个钟头方才结束,商谈结果双方都十分满意。虽然一开始大华的代表对于陆昊天的黑道背景有些疑虑,但他的专业素养和诚意却很快地让对方大为折服。
签完合约待大华汽车公司一行人离去后,陆昊天要庞杰带大家到酒廊放松一下,忙了整整一个多月,他手下的这群行销菁英肯定累坏了。
沈忌刻意最后一个走,身为事业伙伴和知交好友,他有义务聊表关心之意。
“现在可以谈谈你接的那通电话内容了吧?”
“老调。”陆昊天拉开椅子,委进疲惫的身躯,两脚高高跷起搁在桌上,冷峻如刀裁的脸庞长喟一声后往后仰躺。“你相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沈忌一愕,沉吟了下才道:“信啊,怎么不信?”
陆昊逃谫时转过头,定定地瞪着他数秒钟,然后非常讥诮地说:“我不信!”
“美洲豹”三楼的行政办公厅内,平常是来宾止步的禁区,今儿意外地出出入入好些人,都是陆啸天手底下的人,不知他们在忙些什么。
总之今天气氛诡异,像有什么天大地大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办公厅内正中横着一张超级豪华的办公桌,尽管陆啸天根本不在这里办公,他还是喜欢穷奢极侈的排场,来彰显他不同凡响的地位。
“人来了没?”这话他已经问第十五遍了,越问口气越不耐烦。
“已经出门了,楚小姐平常都是”
“妈的平常!我管她平常怎样,我要见她她就得乖乖的给我赶来!再打电话,十分钟之内见不到人,我就拿你们开刀。”充其量不过是个舞女,仗着他老子护着就敢在他面前作威作福,妈的!
“是。”金大班一脸无辜的赶忙出去。
忽地,外头起了一阵騒乱,使厅内一片乌烟瘴气的香烟纷纷遭捻熄,弃置垃圾桶内。
带头的是两个男人,然后是一个女人,后面又跟了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
楚佑宁走在中间,一双紫缎高跟鞋,笃笃笃地走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一小截紫色旗袍在十指间轻轻掩映。将目光往上游移,即可见到她婀娜玲珑,曼妙生姿的身材。
一双修长雪白的玉腿,在开着高衩的袍内摇曳着青光,引人无限遐思。
来到办公厅门口,走在前面的男子已帮她打开房门,恭请她入内。
见里边烟雾弥漫,楚佑宁霎时摔起蛾眉,即使满脸不悦,模样依然是美丽的。
“你总算来了。”陆啸天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拉住她的手,谁知竟扑了个空。
楚佑宁低垂着眼脸,浮荡着惺忪的眸子,兀自往一旁的沙发坐下。
“呃,这个”他缩回搁在半空中的手,无趣且自嘲地咧了咧嘴。“安娜,去端一杯拿铁进来,双倍奶精,不要加糖。”
那是楚佑宁最喜欢的“配方”在美洲豹几乎没有人不知道。
“吃过早餐了?”陆啸天问。
做她们这行的,别人的黄昏就是她们的清晨,她们的职业是颠倒众生,过得却是晨昏颠倒的日子。
“不饿。”楚佑宁只想他赶紧把话讲完,好拍拍屁股走人。
“是人就会饿,哪有不饿的。”陆啸天完全不介意她的轻慢,殷勤的再帮她叫人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广东粥,催着她趁热喝了。
“找我究竟什么事?”她看也不看那热粥一眼,开门见山的问。
“好事,找你还会有什么事。”他哈哈的笑“我想跟你谈一笔不用本钱,稳赚不赔的交易。”
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楚佑宁光看他这副皮笑肉不笑的嘴脸,就知道这笔交易绝不单纯。
她静静地不再追问,也不马上拂袖而去,她等着陆啸天亮出底牌。
“怎么不往下问?”陆啸天其实不要她的答案,只是要激起她的兴趣。
“既然你会主动告诉我,我又何必多费唇舌。”她身子往后一靠,右腿跷往左腿上,开衩的地方春光乍现。
陆啸天偷偷的咽了口唾沫,觉得心脏莫名其妙砰砰跳得厉害,两只眼睛无论如何离不开她的周身。
“倒也是。”咳了下干涩的喉咙,他惟恐隔墙有耳,刻意压低嗓门说:“你还记得我有个不成材的弟弟,叫昊天的吧?”
可笑,他有没有弟弟,她怎会知道,至于成不成材就更没概念了,哪能记得?
楚佑宁虽是陆常风的干女儿,但对于陆家的事她从不过问。约莫三个月前,当陆常风第一次发病时.她曾耳闻那个叫陆昊天的家伙,但也仅止于耳闻。
“我父亲就快不行了,”陆啸天每说一句话就顿一下,两眼小心观察着楚佑宁神色间的变化。“一个有钱的老头子挂掉,最麻烦的就是身后财产的安排和分配。
这片产业是我帮着他奋斗出来的,绝不容许他人觊觎,特别是那个狗娘养的王八蛋!”
“找个人去杀了他不就得了。”横竖杀人放火是陆家的关系企业,他们兄弟做起来应该很得心应手才对。
“不要跟我说这种他妈的风凉话!”要是杀得了,他还需要找她来吗?但是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的陆啸天,是绝对不会承认他动不了陆昊天的。“那小子得到风声,早钻到地洞里躲起来了。”
楚佑宁挑扬了下秀眉,轻“噢”一声。
“所以你要我装扮成土拨鼠,到地洞里去把他给揪出来,让你尽情杀个痛快?”她嘲弄的嘴角泛起一抹不屑的浅笑。
多么讽刺的美丽!
陆啸天不怒反笑“你该感谢你老娘把你生得这么漂亮,换作别人就要吃我的子弹了。”
“哼。”她面色一沉,人已经起身预备离去。
“嘿,玩笑都开不得吗?”他算是隐忍到最高点了。
“坐坐坐,我才要提到重点哩。”
“我已经没兴趣听了。”
“一千万也没兴趣?”陆啸天连支票都准备好了“只要你肯帮我,这一千万就是你的。”
“你要我怎么做?”她要知道这个忙值不值得帮,她需要冒多大的风险。
陆啸天戒慎恐惧地走到门边,开出一条细缝,朝外张望良久才放心的坐回原位,向楚佑宁递出一张条子。
“如何,不是太难吧?”
“难是不难,但一千万太少。”她说。和陆常风名下数十亿的财富相比,一千万根本是九牛一毛。
“那你要多少?”
“一亿”
城隍庙在台湾受欢迎的程度,从每年盂兰盆节,到处热闹普渡的情形可见一斑。
美洲豹里的小姐们也爱拜拜,特别爱到城隍庙许愿、烧元宝,祈求财运亨通之外,也祈求早日觅得如意郎君,脱离这种送往迎来的日子。
楚佑宁却是从来不拜拜的人,大伙原先以为她是基督徒或天主教徒,后来才知道她是什么都不信的。
她不信神也不信人,只信自己。
今天她专程驱车北上,来到这座位于迪化街的城隍庙,目的当然不是进香,而是找人。
据说,陆昊天开的一家舞厅就在城隍庙附近。陆啸天只给她一个月的时间让她完成任务,她当然得选择最快的方式,进入陆昊天的势力范围。
舞厅永远缺乏伴舞的小姐。舞小姐们来来去去,全台湾大概每家舞厅天天都在缺人征人,只要稍具姿色,舞艺尚可,不怕讨不到饭吃。
楚佑宁往柜台前一站,接待小姐马上眼睛一旁。
“小姐,你是”这种地方除了舞小姐,平常甚少有女人单独前来。
“找工作。”她一派淡然的说。
“里面请。”接待小姐边将她延请入内,边询问:“有经验,还是第一次入行?”
楚佑宁掀开走道上的珠帘,正要跨入台阶时,一名昂藏七尺左右的男子迎面而出,挡住她的去路。
因为太高了,她只得抬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脸。那男子额头宽广,眼窝深陷,眉骨奇高,一双黑瞳炯然灿亮,高挺的鼻梁恍如悬胆,下方那紧抿着,薄利如剑的唇,有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息。
她一眼就认出来,他就是陆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