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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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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朵奔,”她突然起身往营帐走去。“早点起来赶路,就算无法追上纳真,我也一定要赶在那达慕开幕之前,回到他的身旁。”

    朵奔早已笑开了一张脸,大声的应道:“是!公主。”

    辽阔的草原上,数百个蒙古包围绕出一个长方形的会场,晴空万里,草肥畜壮,人山人海,在在展现出大漠特有的豪迈风情。

    虽然忽必烈可汗早在十六年前的鄂州战线上,听到蒙哥可汗去世的消息,便立即与贾似道谈和,回师上都即汗位,并取中国式的年号,称为中统,同时建新都“大都”五年前再取易经“大哉干元”之意,建国号为“大元”

    但是今年初灭了南移一百余年的宋朝,一统天下,对可汗来说,意义自是不凡,连带的也为今年的那达慕盛会,更添三分欢乐的气息。

    然而此刻隐身在自己那顶大帐内的纳真,却丝毫受不到外头那份耀眼的光与炙人的热,只因为。

    “大元帅,都快开幕了,你怎么还未更衣呢?”

    背对着帐门的纳真闻言立时皱拢眉头,一脸嫌恶,更没有转身去面对来人的打算。

    “你应该关心的,似乎是察兀都,不是吗?”

    “他自有成群的小妾服侍,不像你,孤家寡人一个,真是可怜也,待会儿就算蝉联冠军又如何?也没有人分享你的荣耀,感觉上,不反而更加凄凉?”

    “你散布完你的同情了没有?如果说完了,那么请恕纳真帐内无人,不便留客。”

    “帐内无人,才好留客呢,”她的声音随着人贴近。“你说是不是啊?我的大元帅。”

    “请不要忘了你的身分,千户夫人。”纳真的口气仍维持着一派森冷。

    “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呢?如果不是拜你所赐,今天的我,又何止是屈屈一名千户夫人而已。”

    “予夫人头衔的,是你的丈夫察兀都,跟我有什么关系?”

    “纳真,你不必撇得这么干净,当年我之所以会嫁给察兀都,而没有做成今日元帅夫人的筒中曲折,你我心知肚明。”

    “正因为只有‘你我二人’心知肚明,所以你才更应该适可而止,这八年来,我容忍你所编排的分手理由,让外界相信是你舍我而取察兀都,也容忍你与也客敦乱我家网,更容忍你三番两次,加害可汗有意赐婚予我的女子,完全是为了”

    “为了你心底对我残存的爱意?”她柔媚的笑道,双手更已自他身后往前包拢过去。“纳真”

    “住手!”纳真猛然抽身,同时还扭住了她的手腕说:“休想用你的手来弄脏我。”

    “脏?”她突然仰头大笑,眼露凶光的说:“你弟第可没嫌我脏,八年半前,你那喝下我特制的葯,在我身上驰骋的父亲,更没有嫌我脏,你这唯一没有胆子碰我的人,凭什么侮辱我?”

    纳真心头的厌恶直泛到脸上来,好像连握她的手,都觉得无法忍受似的低声喝道:“当年的事,不要再提了,别人或许还不晓得你是用那种方法,从多位奢想重振雄风的老族人身上,敛取了无数利益,但我父亲却因为在无意中撞见,而比谁都还要清楚。想不到你为了封他的口,竟然连他都下了葯,逼得他无法自主的贪恋你的身子,更因羞愤交攻而加速了他的死亡。莱拉,够了,难道你真要逼我说出当年是我不要你的真相,才肯罢休?”

    “你不敢说的,你知道只要你一说,我就会不惜一切的反咬你父亲一口,说他玷污了我。怎么样?大元帅,”莱拉抚着刚才被他扭痛的手腕,再度逼近说:“要不要也尝一尝我的滋味啊?可怜你那个冒牌的小土蛮子,光在石舫外听到也客敦佯装是你与我男欢女爱,就受不了的落荒而逃,那么闺房内的情趣之低,也就可想而知了。”

    “原来是你们搞出来的把戏!”纳真的声音首度扬高,并毫不掩其高涨的怒火:“是你们把她给气跑的。”

    “什么?”莱拉装出一脸的惊讶说:“这样就跑了?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啊。”

    纳真咬牙切齿的问她:“你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听不得的话,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你真的这么想知道吗?”她故意压低了声音说:“我可以跟真正的你再重演一遍,之后还可以留下来帮你更换参赛的服”

    “千户夫人,元帅的事,自然有我服侍,你请回吧。”帐门那里传来的清脆嗓音,马上引来帐内两人两极化的反应。

    “阿斯兰!”纳真看着风尘仆仆的仙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害怕一眨眼,其实只是因自己思念过度,才会出现幻影的她,便会消散无踪。

    “纳真!”仙龄随即纵身人他怀中。“谢天谢地,我终于及时赶到了。”

    “投怀送抱,寡廉鲜耻。”妒火中烧的莱拉在一旁口出不逊。

    “你!”他想要朝他冲过去。

    “纳真,不要!”仙龄赶紧拉住他说:“不要再为她浪费一丁点儿力气,根本就没有那个必要,不是吗?”

    “但是她害得你平白吃了这些天来的奔波之苦,若再继续纵容她,那纳真岂非”

    “可是她也让我更进一步的体会到你对我的深情,和我对你的眷恋,纳真,不要再理会她了,为了她的恶毒,让你禁锢了自己的感情长达八年之久,难道说还不够吗?我才舍不得我的夫婿再为这种女人伤神。”

    “哼,肉麻。”莱拉犹不甘示弱的说。

    在仙龄的拦阻下,纳真终于忍住了没再开口,而她则气沉神定的转向莱拉说:“千户夫人,我是在你说自己会仅仅成为一名千户夫人,完全是拜纳真所赐的时候,来到帐外的,之所以没有马上进来,则是因为不想打搅比我更早来到帐门旁的一个人,他后来又比我更早离开,大概是在你说我是个小土蛮子的时候吧。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惊动他,不过我想你刚刚与纳真交谈的内容,也足够令他震惊的了,因为他离开的时候,连脚步都已踉跄不稳。夫人,”她停顿了一下后再说:“后来朵奔告诉我,他就是察兀都千户大人。”

    莱拉听到这里,终于才惨白着一张脸离去。

    “让我看看你,”纳真随即把仙龄拉进怀中,捧起她犹蒙带一层薄沙的脸庞,仔仔细细的搜寻端详着。“让我相信你真的已经回到我怀抱里来了。”

    “我有更棒、更直接的说服方式。”仙龄说完就凑上芳唇,如饥如渴的狂吻起纳真来。

    纳真也挑开她已主动开启的唇瓣描摩着、辗转着、吸吮着,再没有任何保留,也没有任何顾忌的尽享她唇内的甜蜜与芬芳。

    仙龄的反应则更激烈,纤细的手指一下子便为他除下袍服,抚上他赤裸的胸膛,甚至将火热的亲吻,沿着他的下巴、脖子一路往下涎烧。

    纳真的十指伸人她的发间搓揉摩挲,几乎就要手足无措起来,呼吸也跟着变得细碎喘重。

    “小东西,就快开幕了,你是不是存心想要我缺席”

    仙龄在吻过纳真那已经只剩下一条细细的白痕,终于让她放心下来的刀伤后,才将其实也已红似烛火的面颊,偎回他的颈侧说:“人家只是想跟你道歉嘛。”

    “用这种几乎要折磨死人的方式?”纳真呼在她耳边的鼻息,差点就要让仙龄为之瘫软。

    “你不喜欢吗?”她撒娇着说。

    纳真舔舐着她柔软的耳垂低语:“爱极了,怎么会不喜欢?就是不晓得你是否愿意帮我等到洞房花烛夜?”

    “纳真!”仙龄在他怀中蠕动着嗔道。

    纳真被她娇羞不已的模样给逗笑开来,一扫胸中连日来的重担与阴霾。“你再赖再磨再乱动的活,我可就真的会甘心弃权,不参加‘好汉三赛’。”

    仙龄闻言一惊,赶紧勉强自己抽身,但纳真又搂紧了她。“纳真?”

    “小狮儿,再亲一个,我就暂时放你走。”

    仙龄马上闭上眼睛,由着他印下既霸道又温柔的一吻,然后乖乖的伏在他胸前说:“我不走了,就算你再赶我,再叫我滚,我也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你了。”

    “知道我当时为什么非得那么说不可了?不生气了?”仙龄偎在他胸前的头点了又点,让纳真松了口气道:“该道歉的人是我,若不是因为我有个那么不成材的弟弟,加上年少轻狂的胡涂”

    轻捂住他双唇的手指,不让他再往下说。“都过去了,纳真,就算刚才没有凑巧听见你和莱拉之间分分合合的真相,我也不会有计较过往种种的无聊举动,因为朵奔说得对。”

    “朵奔?那小子什么时候也变得会说至理名言了?他说了些什么?”

    “说我是帮你找回笑容的人,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刚才的事,就让它继续成为尘封的往事吧,我相信你想保护的,绝不只是爹生前的清誉而已,还有娘的甜美回忆,对不对?”

    纳真没有应声,但那加紧的拥抱,却已给了最肯定的答覆。

    “而且我想不论心中的爱有多深,平时对她又有多宠溺,刚才所听到的一切,也已经足以让察兀都暂时约束一下妻子的行为了。”

    “你不但坚强,而且善良,你晓得吗?”纳真喟叹了一声。“连娘也说你有一颗最高贵的心,那要比任何外在空洞的头衔都来得重要多了。”

    “娘知道我不是巴巴桑儿?”仙龄有些紧张的抬起头来问道。

    “我告诉她的,她只高兴我能娶个对家族有深入了解的汉族女子,所以你一点儿也不用担心,另外我还打算在成亲时,向所有的族人正式宣告你的身分,这样对已经结为夫妻的巴巴桑儿和乌古伦,也才算公平,对不对?”

    “你根本不晓得我是谁。”仙龄取笑他道:“对了,再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确定我并非巴巴桑儿的?”

    “怎么?想找夏雨和小天麻烦啊?”纳真看穿她心思的俯视她笑着说。

    “才没呢,见他们已忘掉过去那些族群相争的血泪,彻底融进现在的生活,我高兴都来不及了,怎么会怪他们?只是好奇嘛。”

    “应该是从在六角亭赏月后的那晚开始吧,不过我也是一点一滴,慢慢拼凑起来的,反正当时的我,已深深为你着迷,你究竟是谁,反而不是那么重要的了。”

    “我究竟是谁,日后你自然会明白。”会吗?恐怕还得费上一番工夫吧。“现在你只需要专心上场比赛,知道我是你在场边最忠实、最倾心的支持者就可以了。来,我帮你换上‘博克赛’的服装。”

    “你晓得第一场就是摔跤比赛?”

    “当然晓得,朵奔是位好老师嘛,”其实有关于那达慕的一切,她从小便听爸妈,尤其是奶奶说到大,怎么会不了解。“连该穿什么,该怎么穿,我都一清二楚。”

    纳真一边让她果然纯熟的帮他换上白色的大裆裤,在腰问围上彩绸围裙,脚踏蒙古靴,再披上镶有铜钉的坎肩,一边向她保证:“小狮儿,你等着我拿下摔跤、赛马和射箭的三项冠军,献给你做为成亲的大礼。”

    仙龄觉得自己非常喜爱他所给予的新称呼,是啊,新的名字,新的人生,她是专属于他一人的“阿斯兰”小狮儿,从今以后,她便要像头母狮般,牢牢的守住她的幸福。

    “你已经是上天赐予我最好的礼物了。”仙龄最后不忘将象徵他在历次比赛中获胜的“姜嘎”即五颜六色的布条,披挂到袒胸露臂,威风凛凛的纳真颈上去。

    “幸好其他的女族人都只能看你,而不能碰你,不然啊”“不然什么?”已经揽着她,快走出帐门的纳真,犹眷恋的吻着她的面颊。

    “不然我这头阿斯兰,可就难保不会伸出狮爪去伤妄想动我夫婿的女人罗。”

    纳真仰头畅意的大笑,一出帐外,即成为全场注目的焦点,不但又恢复了知觉,能再感受身外的一切,而且本身也已然成为最耀眼、最炙热的光芒了;而光源嘛,自然是他那心心念念,无时不系的阿斯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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