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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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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渗血的脸颊滚落下来。“为什么父亲”

    莎曼怔怔地望着这个如受伤野兽的男子,心脏传来感同身受的痛楚。她宁愿用自己的一滴血来交换他的一滴泪,她不假思索地倾身抱住他,像童年时他安慰丧母的她一样,将他揽入怀中,轻轻地抚摩他颤抖的身体。

    他依偎著她,哭得像个孩于,她的怀抱柔软而温暖,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葯香,他感觉到那双灵巧的小手轻轻地落在背脊上,带著无言的安慰,他知道这样不对,可是却一点也不想躲开,直到听到她低低的一句叹息。“可怜的罗亚!”

    一道电流穿过他的心脏,他一下子从她怀里跳了起来,脸色涨红,又可怕地苍白下去。人最苦痛之时,偏偏不是可以施予怜悯之时,那一刻,他只觉有一股不可遏抑的怒气,夹杂著狼狈、窘迫以及无由的羞耻席卷而来,扫去他全部的理智。

    “这算什么,表现高贵公主对吉德贱民的仁慈?”

    莎曼被这股毫无预警的怒气吓得怔住,满眼无辜惶恐。“罗亚,我从来没过么想过!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朋友?”他讽刺地冷笑“吉德贱民也配当公主的朋友吗?”

    “可是、可是你是莫尔勋爵的亲生儿子啊,你其实也是贵族。”他嗫嚅低语,战战兢兢地望着他。

    这句话就像在火上浇下一桶油,罗亚觉得血液全冲进脑子里,他发出一阵可怕的笑声。“一个可以毫不犹豫送去当牺牲品的儿子!一个从不知道自己身世的儿子!一个他到死也没有公开承认的儿子!被了!如果这就是贵族,那我宁愿是个贱民,至少他们乾净而不撒谎!”

    “罗亚”

    他转过身不看她“请别再用那些无聊的言词和无谓的同情来烦扰我吧,如果你对我还有一点点怜悯的话,就请走开,让我一个人待著。”

    “这不公平!”莎曼绝望地叫了起来“有王族出身并不是我的错,这对我不公平!”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公平。”他冷冷地回答,带著一丝莫可名状的残忍和快意。

    泪水终于从宝蓝色的双眸中涌出“罗亚,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你听不懂吗?”他无法控制地吼叫“我说滚开!”

    莎曼从喉中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爬起身踉跄奔离这片树林,哭声仿佛幼鹿的哀呜。

    看着她颠踬的身影,那点快意已被浓浓的罪恶感取代。罗亚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总是会不自觉地迁怒于莎曼,为什么他可以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却唯独不能忍受她的同情,为什么要一次次地去伤害她再来后悔?

    “罗亚莫尔,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

    铅灰色的阴云沉沉地压在人们头上,身穿礼服的众人围绕在西蒙墓前,共同见证这一时刻。

    罗亚一身黑色丧服,脸色像雨水冲刷过的墓石一样苍白,只差一点就要变成僵硬。他单膝跪在尼奥王子面前,低头恭敬地等待著来自王室的恩赐。

    尼奥王子神情肃穆,伸手从身旁的维德公爵那里接过长剑,将剑刃平击罗亚左右肩头各一次,沉声宣告“以伊林梅尔王室的名义,我赐予你武士的身分,准许你加入禁卫队,为国效力!诸神为证!”

    罗亚抬起头,眼神幽深,他的声音因为寒冷而显得分外紧绷。“罗亚莫尔在此宣誓向殿下效忠,至死不渝!诸神为证!”他将剑尖托至唇边,轻印一吻,寒气将剑尖冻得冰凉,从嘴唇一直冷到他心底去。曾经梦想过的场景变为现实,却只让他觉得无限悲哀与荒谬。

    仪式完成,人们纷纷散去。罗亚沉默地站在墓前,额发垂落遮住眼睛,他一动也不动地站著,像是期待墓中人能起来对他说话。

    这就是你对我的期望吗,父亲?他在心底默默地问,为正统王室效忠,用一生去换取斌族的荣衔人生的意义就是这么虚妄的目标吗?又或许,你是想让我继承你的誓言,继承你为之奋斗的一切,走你为我选择的路

    墓碑回应他以沉默。

    “好吧!”罗亚仰起头,眼睛茫然地凝视著云空。“就这样吧,反正我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失去了。”

    沉浸在思绪中的他未曾注意到,在远远墓地的另一边,有两个披着黑斗篷的人正悄悄注视若他。身子稍高的那位微微垂下头,发出轻轻的啜泣。

    罗亚,为何你的眼神如此孤单?为何你的心扉如此紧闭?我该怎么做,才能挥去你眼底的寂寞?怎么做,才能温暖你冰寒的心湖?

    “好了,孩子,别哭了,你的眼泪对你和他并没有任何帮助。”

    “吉娜,罗亚恨托勒利夏,恨我们这些贵族,他再也不会让我接近了。”莎曼绝望地低声说。

    ‘不会的。”吉娜拍了拍她的手“至少他不会恨你,要相信这一点。给他一些时间,他会明白的,也许,还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她的声音渐渐微弱,身体不由自主地靠著莎曼滑倒。

    “吉娜、吉娜、你醒醒!醒一醒啊!”顾不得与罗亚的心结,她半扶半抱著陷入昏厥的吉娜,仓皇失措地排命呼喊“罗亚、罗亚!”

    神明赐予的机会,往往总是伴随着意想不到的残酷

    两匹马在崎岖的山路驰骋,罗亚和莎曼无暇交谈,只是一个劲地策马,寄希望于尽快采回龙胆草挽救吉娜濒死的生命。

    经过乔菲尔德的诊断,吉娜已是病人膏盲,唯一可以暂时舒缓病情的只有龙胆草汁,不过这种葯草稀少,而且得是新鲜挤出的汁液才有疗效,一旦存放超过三天就彻底失效,完全无法储存。

    乔菲尔德必须留下照看性命垂危的吉娜,认识并憧得如何采集龙胆草汁的,只有莎曼。她毫不犹豫决定立即出发,罗亚默默地牵出两匹马,无论有多少心结,此刻救吉娜是他们共同的目标。

    向西二十哩的这条山脊就是生长龙胆草的地方,越过山脊则是利迪斯的边境。

    两人在山脚弃马而上,秋天草木枯萎,山中仍十分难行,还要留意葯草,爬到半山腰,两人都汗水淋漓,然谁也没有停下来休息的念头。

    一路向上,已到达一片松树与灌木混生的树林边缘,龙胆草却依然影子也不见。再往上就是天然的森林,亘古以来便覆盖著这片土地,越过这片参天巨木,就进入利迪斯境内。

    莎曼额上的汗擦了又湿,脸庞被热气蒸腾出一片红霞,她凝神在满是棘刺的灌木丛里仔细梭巡,帮不上忙的罗亚好几次想说停下来休息一下,话到嘴边,却又咽下。

    随著时间的推移,天色渐渐暗淡,两人的心情也越来越焦急迫切,突然,莎曼发出一声充满惊喜的叫喊,一下子向一丛灌木扑去。“龙胆草!”

    罗亚如闻神音,跟着抢上,就在这心神激荡的一刻

    咻!

    从上方的森林里传来一声尖锐的呜响,银光一闪,直奔莎曼。

    “当心!”警觉危险,罗亚猛然扑向她,抱住她仆倒,紧紧将她护在身下。

    笃!地一声,一支白羽长箭颤巍巍地钉在地上,距离两人的头部不到一尺。

    若是罗亚慢一点,这支箭定然要将莎曼的咽喉射穿。

    彼不得检视莎曼,罗亚翻身拔出佩剑,半跪于地,藉著灌木丛的掩护,双眼紧张地梭巡著前方森林里的敌人。“是谁暗箭伤人?!宾出来!”

    一阵树枝折断的声音,一道高大的身影从阴暗的森林里走了出来。

    那人穿著绿褐相间的猎人装束,腰间挂著箭囊,手上还持著一张精巧的桦木长弓。他的发色如烈火,有些凌乱地垂在肩头,三十余岁年纪,沙色眉毛傲慢地横在微微眯起的栗色眼睛上,带著挑衅与估量。他身材魁伟,气度不凡,隐隐显示出惯于发号施令的领袖风范。

    在他的身后,跟著一位身材高健清瘦,同样猎人装束的年轻人,大约二十六、七岁,有一张过于清秀的脸庞和一头罕见的乳白色头发。他安静地跟著红发同伴,神情警觉而镇定,手上提著两只长翎野雉。

    “抱歉,”红发男子向罗亚举了举弓,声音里却听不出什么歉意“我以为那是只小斑鹿。”

    罗亚握剑的手紧了紧,对于这个男人,他有著强烈的戒备心。此处临近边界,又是一片蛮荒,通常除了盗匪出没,很少有人会来这里打猎,而且,那人的相貌气质实在不像个普通猎手,更不用说他那漂亮得过分的同伴。

    “阁下方才差一点就误伤到一位女士!下次打猎时还请看清楚再发箭!”罗亚厉声说,慢慢直起身,佩剑保持著随时准备格斗的状态,双眼毫不放松地盯著这两个陌生男子,同时低声对莎曼说:“赶紧采够龙胆草,我们好离开这里!”

    “嗯。”莎曼拼命让自己不要发抖,迅速将灌木丛下生长的十余株龙胆草采下,装进随身携带的皮囊里,握住罗亚的左手站起身,胆怯地从他肩后瞧了那险些射死自己的红发巨人一眼。

    红发猎人的神情忽然有些惊讶起来。从那豹子般敏捷精悍的年轻人身后露出的,竟然是一张比鲜花还要娇艳、比明月还要皎洁的面孔,即使神情还带著惊恐,即使只是惊鸿一瞥,也足以叫人印象深刻了。这样的荒蛮之地,也能开出如此名贵的花朵吗?

    罗亚护著莎曼,慢慢地向山下退去,红发猎人和他的同伴静静地看着他们上马驰离,倒是没有再做出什么威胁的举动。

    “这一次似乎是碰到贵重的猎物了呢。”注视著那两道身影离去的方向,红发猎人的脸上浮起一丝深思与算计的笑意。

    “朱理安,派人去查查那个姑娘的身分,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

    “是,陛下。”乳白色头发的年轻同伴低声回答。

    以比来时更加急迫的心情与速度,莎曼和罗亚快马赶回威登山谷。吉娜的病势已到了危急关头,这些草葯能否挽救得了,谁也没有把握,可,总是一丝希望,一线生机。

    远远地望见岩堡钟楼的尖顶,莎曼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罗亚,我们赶到了”

    话来说完,一阵沉重的钟声倏然响起,荡在群谷间,一声声传入他们耳中,也震响在他们心中。

    一、二、三十一、十二、十三了依伊林梅尔的习俗,只有在灵魂升人天国时才敲十三下钟。

    莎曼手中的皮囊落地,脸上血色尽退,她茫然地看向罗亚,罗亚同样面无血色。

    仍然太迟吗?吉娜

    吉娜的葬礼严肃而冷清地结束了,她的丈夫早在逃离帕西法尔时死去,唯一的儿子也在逃难途中染上瘟疫而夭折,孤寡一人生活了十余年,她终于能再度与亲爱的家人团聚。

    罗亚离开墓地。独自向岩堡走去。深秋的天空阴霾一片,风尖锐地吹著,像刀子一样刮得人脸颊生疼。他迎着风快步走,只觉得心头一阵阵发闷,那种时刻缠绕著他的孤独感益发浓重。

    这个山谷,再也没有等待他回来的人了。当父亲与吉娜相继去世后,托勒利夏对他来说己毫无意义,而复国,连想像都那么遥远。未来像是一片迷雾,他走在雾中,浑浑噩噩,不知哪方才是出口,何处又是尽头。

    无意识地来到神堂,屋里空荡荡的,莎曼习惯跪著祷告的角落点著一支腊烛,小小的火苗被风吹得摇摇晃晃伊林梅尔风俗,要为死者点七日烛火祈求冥福。

    罗亚没有迟疑地顺著石阶爬上高高的钟楼。

    靠在钟架柱子背后,肩头微微耸动的人儿有著美丽的金色头发,而此刻那灿烂的金发似乎也黯淡了光泽。

    他毫不意外会在这里见到她,不,或许应该说,他根本就是来找她的。

    沉浸在悲伤中的莎曼未察觉他的到来,呜咽声在尖厉的风声中隐约可闻,还伴随著类似吸气时噎住的声音。他静静地站了好久,才终于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莎曼一下子回过头,一张挂满盈盈泪珠的哭泣脸庞,毫无防备地撞入他的眼帘,他感到心头某个极其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刺了一刀,某种称得上怜借的液体涌了出来,涨满整个心房。

    “罗、罗亚?”

    她有些慌乱地擦掉脸上的泪。发过誓不再在他面前哭泣的,要变得坚强的,莎曼,你这个样子会被讨厌的呀

    可是,眼泪无法说停就停,所以她拼命去擦拭,结果是泪水越滚越多,根本收拾不住。

    “不要擦了!”

    他突然上前一步,轻轻拥住她。“想哭,就哭出来吧。”

    她僵在他怀中,几乎怀疑自己是在作梦。怎么可能,对她敬而远之,从不肯主动接近的罗亚在安慰她,在拥抱她?

    “呜呜呜呜”

    眼泪果然急涌,她把脸藏进他胸口,小小声地哭著,最后终于丢脸地放声大哭,再也不顾什么坚强、尊严、身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痛快淋漓。吉娜呜吉娜”

    即使所有人都认为一位尊贵的公主,不该为一个卑微的老厨娘的死而悲伤,但罗亚是懂得的吧。

    对她来说,吉娜早已超越仆人、朋友一甚至是类似母亲般的存在,因此,在罗亚面前哭泣是可以的吧?为了吉娜,也为了这些年来,无从明白也无从割舍的,心事

    那双手始终没有放开她,温暖的胸膛源源不断地提供著热力,收纳了她的眼泪和悲伤,也传递著他的抚慰。

    只是这样无言的拥抱,心头郁结的孤独感竟奇异地消失了大半,就像被风吹散的云。她的泪浸透衣襟,恍如一道清流涤荡著他的心胸,他的心忽然变得异常柔软,在某个角落,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破土发芽,蠢蠢欲动。

    远远地,一阵阵哭泣般的尖锐声音传来,那是风呼啸著掠过死海沙漠所唱出的歌。高高的钟楼上,两个年轻的身体紧紧依偎著,共用著同一种情感,也共同倾听著那首古老的歌,一如年少往昔。

    此刻,时光仿佛倒流,回到从前,回到一切巨变都未发生过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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