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太阳从中央山脉的东边升起,又从另一边的山顶落下,流光飞逝,岁月如梭,小孩长大了,大人开朗了,年轻女孩也更加成视诋事了。
两年后,柯如茵毕业,她放弃到五星级饭店工作的机会,回到了缘山居。
这年秋天,缘山居发生了一件大事,就是康仲恩与分开八年多的女友沈佩瑜重逢了。后来在康伯恩刻意地穿针引线之下,两人又重新相聚,翌年初春,由于佩瑜的资助,康仲恩买下缘山居花园后面的荒地,展开观光花园兼育种培苗的事业。
春风驱定寒气,大波斯菊探出鲜艳的容颜,为缘山居妆点出缤纷的色彩。
“大康,大康,你怎么坐在门口当门神?”
“我坐在这里为过往路人指引迷津,引渡他们走进缘山居修得正果。”
“是啦,你是咱们缘山居的土地公,人家可以不认识柯老板,柯小妹、小康总管,却一定记得你这位大康先生。”
柯如茵将一杯热咖啡放在康伯恩的轮椅桌上,又跑进屋子拿出一张小板凳,陪他一起坐在缘山居的大门前喝咖啡。
“怎么,你也要当土地婆?”康伯恩笑着看她坐下来。
“那正好,我们两个前面摆个功德箱,财源滚滚,也不用开民宿了。”
两人写了五年的信,彼此早已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聊天打屁的功夫更臻炉火纯青,即使是天天见面,仍有说不完的话题。
康伯恩的指头已经练得十分灵活,不需要柯如茵再陪他练习打字,现在的情况刚好对调,变成他陪她“练习”制作各式美食和饮料。
果然,她将一杯插着吸管的五百西西大玻璃杯拿到他的下巴边。
“喂,那杯咖啡不是给我喝的吗?”他眼睁睁地看着香醇的咖啡被端走。
“才不给你喝咖啡,你这个人要保健身子,不能喝太多咖啡因,来,给你喝一杯精力果汁。”
“这是什么?”望着那杯绿褐色的浓稠汁液,康伯恩本能地抿紧嘴。
“喝啦!”柯如茵调好吸管的角度,笑容可掬地说:“这里面有芹菜、苜宿芽、高丽菜、红萝卜、苹果、葡萄,富含纤维质和维他命c,吃了保证你肠胃畅通,大便咕噜噜地顺利掉出来。”
“可是今天是星期五,我一三五喝咖啡,二四六才喝果汁的。”他抗议。
“小康说你这两天大便不通,如果明天还不能自己大,他就要用挖的。”柯如茵说来轻松自在,一点也不以为意。
“这种事仲恩也跟你说?”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敝的?快喝啦!我也要喝我的咖啡,不然很快就凉了。”
唉!东西都塞到他嘴边了,他又不能用手推回去,除了喝下去,他还能怎么办?
康伯恩只好以口就吸管,喝下这杯特制的蔬果汁。
“咦?没有很难喝耶!”他惊讶那股清甜的味道。
“本来就不难喝啊。”柯如茵笑得很开心,喝下了一口咖啡。“大康,我晚上再为你特制一顿纤维餐,嗯,五谷饭,生菜水果沙拉、竹笋炒肉丝、翠玉苦瓜、松菇拌菠菜”
“呜呜,拜托,别再拿我当试验品了,我吃坏肚子你要负责。”
“我就是要让你拉肚子啊!”“唉!”再叹一声,他未免也太命苦了,不但被仲恩管,还要被这个小女生管。
早知道就逃回家里去上网、写文章了。不过逃走是没用的,因为她每天都照三餐来找他,一天没听到她喊大康,他还会觉得无聊--真是自讨苦吃啊!
不过,有时候他还是得端出“长辈”的架子教导这个“晚辈”
“如茵,你是缘山居未来的老板,别只顾着玩,有空跟你爸爸和仲恩学学经营管理的事,不要毕业不到一年,就把学的东西统统忘光光了。”
“我哪有玩!”柯如茵不服气地说:“人家可是很认真地研发新产品,客人来缘山居不只是睡觉而已吧?他们还要吃、要休闲,我就是想要让他们住得舒舒服服的,下次还想再来。”
“譬如呢?”
她眼睛发亮,认真地说:“譬如提供一些好吃、有特色的菜,阿全在这方面跟我很配合,这样我们的餐厅才能吸引非住宿的客人;还有啊,既然你们家那弄了个花园,那我这边的香草产品也得跟着配合,看要如何结合彼此的客源”
后面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打断她的话“如茵,跟小康的拆帐比例你可要先想好。”
“拆帐?”柯如茵回过头,诧异地说:“阿哲,你跑哪里去了?什么拆帐?现在还管不到这些事,就算要谈,我爸自然会跟小康商量。”
李茂哲是柯如茵的学长,也是缘山居的新员工,正准备接下康仲恩的工作。
他身材健美,有一张足以当空少的脸孔,说起话来充满强烈的自我风格。
“拆帐这种事不先讲好,以后会伤感情的。如茵,既然你们提供主要的场地,那应该要拿较高的比例,像七三、或是八二”
柯如茵皱了皱眉。“啊,头好痛!阿哲,我管它三七二十一,别跟我讲数字啦!”
康伯恩微笑说:“如茵,阿哲说的对,这种事还是早点谈比较好,我会叫仲恩跟你爸爸说的。你呀,就是怕数字。”
“我怕,就是怕死了,我国小数学就不及格了!真搞不懂为什么要把鸡和兔养在同一个笼子里?放牠们去外面跑不是很好吗?”柯如茵仍是一副痛苦的脸色。
“喂,你是未来的老板耶,怎么可以不会算帐?还要报税”
“救命啊!我才不要当老板,我很重男轻女的,我会自动退位给智山。”
“唉,看来你爸爸又要多吃苦十年,真是白白养你二十年了,投资失败!”
“不会啊!”柯如茵嘿嘿笑说:“我会当缘山居的太后,帮智山垂帘听政。”
“可怜的智山,这辈子是逃不出姐姐可怕的魔掌了啊!痒”
啪一声,柯如茵一巴掌打在大康的额头上,她瞪大了眼睛,兴奋地叫道:“哎呀呀!好大的一只毒蚊喔,幸好我出手快。”
“痛死了!要打也打小力一点嘛!”康伯恩痛得龇牙咧嘴的。
“好啦,我帮你擦掉。”柯如茵从口袋掏出面纸,笑着帮他擦脸。
“呼!真惨,不但被蚊子叮,还要被你打”康伯恩不经意抬头,看到李茂哲杵在旁边,脸色不是很好,忙笑问道:“阿哲,找如茵有事?”
被冷落许久的李茂哲拿出帐簿,打了开来,也不看康伯恩“如茵,我核不出现金帐,你帮我看一下。”
“拜托别问我会计的东西,你去问小康,他是你的师父耶!”
“他没空。”
仰头说话很辛苦呢,柯如茵转了转脖子,站起身说:“那你给大康看,正宗祖师爷在这里,我爸妈,小康、还有我的会计观念都是大康教的。”
“大康又不是缘山居的正式员工,他可以看帐本吗?”李茂哲合起帐簿。
“喂,阿哲,缘山居这套帐可是大康设计出来的”
“如茵!”康伯恩忙插嘴“阿赵拼你是小老板,这才找你讨论,你就看看嘛,好歹了解一下帐务。”
“好吧。”柯如茵心里有打算了。“那我进去了,大康,果汁要喝完,有事情大声喊我。”
微风徐徐吹来,康伯恩吸了一口果汁,望着花圃里摇摆舞动的波斯菊。
打从李茂哲上山的第一天,他就知道他想追如茵,可不知如茵是神经大条呢,还是帅哥看太多了,竟对有着开麦拉费司的阿哲无动于衷?
心头突然有些空虚,他的视线由紫红花瓣移向天上的白云,他很明白一件事--就算是晓虹和仲恩,也不可能永远陪伴他,更何况是正值青春年华的如茵?
唉,想太多容易老,还是继续当一尊石头门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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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如茵没有接过帐簿,直接问道:“阿哲,你刚才怎么没在大厅?”
“我在里面对帐。”李茂哲单独面对她,终于露出笑容。
“在外头大厅也可以对帐啊!你不一定要坐柜台,坐沙发也可以,但至少要让客人进来时有人招呼。”
“现在才两点多,客人就算到了也不能checkin。”
“三点checkin”只是一个说法,做事要有弹性嘛,如果我们房间整理好了,客人到了就让他们先进去休息,或是先请他们喝杯下午茶也可以。”
“反正有大康在,他会帮我们招呼。”李茂哲望向大门外的轮椅。
“你刚刚不是才说大康不是缘山居的正式员工,他又不支薪,那他何必帮我们招呼客人?”柯如茵的语气有不容忽视的坚定。
“他”李茂哲一时语塞。“我才刚来缘山居,很多事情顾不到。”
“就是要你当万能总管啊!”“我会慢慢跟你学。”李茂哲还是忍不住抱怨一句“我以前作企画就是企画,不会叫我刷马桶、洗地板。”
“喂,阿哲学长,你忘了我们第一次饭店实习就是学刷马桶,马桶不干净,谁敢住啊?你敢吗?”
“好,学妹你最有道理了,我乖乖做事,可以了吧?”
柯如茵并不欣赏他的态度,只是觉得奇怪,以前在学校,还觉得他挺有理想抱负的;怎么现在看他,倒变成一个轻浮不切实际的大男孩了!
是角色不同了吗?曾几何时,自己的心思全摆在缘山居上,这里的每间房间、每根柱子、每片窗帘、一草一木、一花一砖,都是她生活的焦点。
她不经意地将目光移到门外的大康身上,他也是缘山居的重要剪影之一。
李茂哲见她发呆,趁机说:“学妹,星期一我们去看场电影。”
就知道他想追她!柯如茵意兴阑珊地说:“不了,每天都很忙啊!小康来了,你不是有现金帐要问他吗?”
康仲恩匆匆忙忙地从餐厅跑过来。“我光顾着和工头讨论整地的事,都忘了我老哥了,他跑去哪里了?”
“在当门神哪!”柯如茵笑指着外头。“你下次出门前,帮他喷点防蚊液,我怕有蚊子还是什么虫的跑去叮他。”
“知道了。”康仲恩的脸孔晒得黝黑,看来神采奕奕。
“嘿,小康,你神清气爽喔,真是受不了的帅!”柯如茵故意亏他。
“不打扰你们了。”康仲恩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她和李茂哲一眼。
“还要打扰你呢,阿哲,帐本呢?”柯如茵伸手讨簿子。
“没事,我自己再重新核算一遍。”李茂哲卷起帐本,面无表情,可眼神却是直直地盯住康仲恩。
康仲恩没注意他的神情,只顾着推门出去“阿哲,我晚点有空,有事再找我。”
柯如茵也往厨房走去,心里暗笑,小康把她和阿哲当成一对了;而阿哲又把她和小康当成一对,唉,她可没空跟他们玩对对碰的游戏呢。
她很忙,得去准备帮大康做一顿特别的纤维餐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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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夜,北斗七星高挂在天空,偶有虫鸣,为静夜添上一些音符。
“大康!大康!大事啊!天大的事啊!”柯如茵一路大声嚷嚷,猛地推开小砖房的纱门。
康伯恩正在教两个小孩做数学功课,一大两小三颗头同时抬起来。
“姐,你吵死了,害我都算不出来了。”柯智山每天必定来这报到,跟康晓虹一起写功课,且往往一写就到十点,非得姐姐过来拎他回家睡觉不可。
“柯智山,你本来就不会算了。”康晓虹是不会为他留情面的。
“到底是什么天大地大的事?难不成清境要接自来水了?”康伯恩问道。
“佩瑜姐姐来了!呼呼”柯如茵还在喘气,一边伸手拍了拍胸口。
“哇!阿姨来了!”两个小孩见过沈佩瑜,神情也显得十分兴奋。
“他来找仲恩?”康伯恩也是又惊又喜。
“我不知道,她下午checkin后就一直待在房里,是小康看到登记簿,才赶紧跑去找她。我原以为他们会一起下来,可等了老半天都没见到人,于是我便上去看看,结果他们好像在房间吵架,我又不敢敲门,怎么办?大康,怎么办?”她一口气说完整个情形。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康伯恩好笑地看着她。“他们的事也该解决了,让他们自己去打开这个死结吧,你在旁边着急也没有用。”
“我是怕小康不会说话,唉”柯如茵还是急得不得了“他们分开九年了耶,好不容易碰头了,偏偏小康闷騒,明明很爱,又不敢爱,真是急死人了!”
“你知道他闷騒就好,也许他今天就会火山爆发了。”
“谁爆发?小康?佩瑜姐姐?他们已经吵架了啊!”柯智山两手手腕相接,捧得高高的,笑咪咪地说:“小康叔叔和佩瑜阿姨爆出爱的火花了,嘻!”
“爆米花啦!去写功课。”柯如茵敲了他一记。
“如茵,别为他们担心了。”康伯恩笑着说:“感情的事,只有当事人最明白,他们若要在一起,谁都挡不住他们;他们若想分开,你用三秒胶也黏不住他们的。”
“哈!又在做文章了。”柯如茵恍然大悟,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大叹道:“就是啊,我急什么?都是大康你啦,天天替小康担心,害我也跟着担心。”
“我当然担心自己老弟的终身大事啊,你也多关心你弟弟的吧。”
柯如茵瞧了柯智山一眼“哈!二十年后再说吧。”
“爸爸!”康晓虹拉拉老爸的指头“你担心如茵的终身大事吗?”
“不会,如茵很聪明,懂得挑最好的男朋友,所以到目前为止,她都宁缺勿滥。”
“没有人追凶巴巴的姐姐啦!”柯智山补充了一句。
“人小表大,我不承认有你这个弟弟!”欠揍,再敲一记。
“什么是您切雾烂?”康晓虹不解地问。
“晓虹,我来解释。”柯如茵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在计算纸上写下“宁缺勿滥”四个字:“比如说,现在有十个男生追你,其中有的爱看卡通,不念书,这个不好,我们不要他;有的好吃懒做,每天要妈妈打屁股才起床的,这个也不要;有的一边吃东西、一边讲话没卫生,也不要;好了,最后十个全都不好,我们全部不要,可是这样晓虹不就没有男朋友了?没关系,你想一想,要是你跟这些不好的男生在一起,是不是会觉得很烦?这样的话,我们宁可没有男朋友,也不要每天被这些男生烦,这样自己才会过得快乐。而且总有一天,你一定会等到你的真命天子的。”
“唔”康晓虹似懂非懂地点头。
“如茵,你讲得太深奥了。”康伯恩摇头笑说。
“又是深奥?实在好深奥,我都听不懂。”柯智山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玩起他的铅笔,喃喃地唱着:“我心内思慕的人心爱的,紧返来”
“哈!小表,装早熟。”柯如茵很想再往他后脑勺拍一下,但一想到老爸常常哼的这条歌,不觉放下手,嘴角浮起一抹笑容。
爸爸很爱妈妈呢!当黑道大哥碰到千金小姐,帮派放两边,爱情摆中间,爸爸彻底抛掉过去的荒唐;而对妈妈来说,世上的教条、规范彷佛也都不再重要,她竟也义无反顾地爱上爸爸。
到底,什么是爱情呢?能让爸妈相爱,也能教小康和佩瑜姐姐相思九年?
“唉!”她轻叹一声,双眼迷蒙地说:“大康,你帮我爸妈写篇爱情啦。”
“我不会写小说,我只会写日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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