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中的残酷刑罚并没有一如预期的降临在南宫嫃身上,相反的,一路上过于礼遇的被对待着,反而使南宫嫃在反复猜测间变得更加惶惑难安。
表面上,他始终维持着新罗国君主的骄傲,男子般的坚毅,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副威仪、不示弱的模样;可一旦背对人,惆怅悲酸便悄悄笼上明媚的五官。
她没有机会再见到完颜徽,但每当感觉背部发麻,产生一种阴邪的教人透不过气来的窒息感时,他知道那家伙又躲在暗处偷偷地观察他了。
为了不让他看穿自己的脆弱,南宫嫃强迫自己总是挺直腰杆,随时随地保持从容不迫,准备慷慨赴义的神态。
令她吃惊又佩服的是他的弓弩铁骑部队,其机动力与战斗力着实远远超出她的想象,难怪草原上的国家要称这支军队为“黑色风暴”其如开闸洪水、锐不可当的攻击力,让比新罗国大数倍的兀惹国在不到半天的时间内崩溃瓦解。令人气愤又不得不折服的是,这完颜徽灭掉兀惹并不是预谋,而是因为完颜徽嫌绕道回女真太远,向兀惹借道又太麻烦,而干脆就把它给灭了。
当兀惹国君主的头颅戏剧性地飞离他的身体,又刚巧飞过南宫嫃眼前时,她再度忍不住发出惊心动魄的尖叫,第二次晕倒在完颜徽怀中,虽然这次她很快就醒来,但当晚她明显感觉到完颜徽凝视她的眼光中添了几许戏谑。
她并不知道完颜徽把她带回女真国,优渥地软禁起来是何用意。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完颜徽似乎并没有杀她的打算,不想杀她,难道是要一辈子把她软禁起来吗?如果这成了事实,那么自己是否该配合他安排的命运,孤伶伶地在女真国度过一生?
安排给她住的“紫极殿”是座崭新的宫殿,虽然窗明几净,却因为主人消沉的心情,而使得一切都像少了灵魂般,没有活气与神采。
南宫嫃沿着被霜雪覆盖的鹅卵石步道漫无目的地走着,飘零的心境使得步伐也失去应有的精神。
月色忽明忽暗,看起来就像完颜徽阴邪暖昧的眼光以及他难以臆测的心思,令人感到憎恶。
如果他以为把她安排在紫极殿,衣食按照新罗国君主应有的待遇来对待她,她就会感激涕零的话,那他就打错如意算盘了。
他休想从她眼中看到一丝感恩的光芒。
为了让几乎每晚潜入紫极殿偷窥她一举一动的完颜徽知道她有多么怀念故国、多么憎恨女真国,她在所有可能的地方都留下或骂或贬女真的话或怀念故土的诗句,看能不能激怒他,趁早了结自己的生命。
其实结束生命也很容易,如果有多那么一点勇气的话,她自己便能动手,只可惜,她没有。
隐约中,总还盼着有一天能重回故土,这大概就是女孩子特有的脆弱吧!
背后沉重的存在感一直如影随形,他这么偷偷观察着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面具戴久了,所有的行为都习惯性地变成见不得光?
幽灵般地跟随着他,实在是有点窝囊,完颜徽挫败地想着。
可他无法禁止自己的脚步,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当繁杂的政务暂时告一段落时,南宫宜的容颜便堂而皇之地盘踞在他的脑中,进一步主导他的肢体,让他变成一个有偷窥狂的人。
自己总是莫名其妙地想来关心他,他既达观又充满悲伤的身影,总是让这幽静的夜增添几分诱人的光彩,那种光彩来自于他以真面目面对任何冲击的勇气,他激动地想要了解那份勇气后深刻的背景,那正是他所缺少的。
但是他又不敢太靠近他,怕他过度女性化的特质会诱发自己心中强烈的情感,那种情感是他引以为耻且强烈批判的。
就像现在,一阵冷风刮过,见他颤抖地抱紧双臂,他便会不自觉地希望代替那双手臂,给他他不希冀却实在需要的温暖。
每当这样想时,强悍的理智又会跳出来拦住他的脚步,于是躲在黑暗中便成了他继面具之后,另一个悲惨的宿命。
“哈啾!”南宫嫃搓着冻得发疼的鼻子,忍不住咒骂:“该死的!这女真国怎么这么冷啊?这仿佛聚集了天地间所有寒气的鬼天气,就跟阴邪的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温暖的完颜徽一样讨厌!”知道他就站在暗处,正不动声色地观察她,她就故意要这么大声的咒骂。她倒是要看看这家伙能坚持到几时?
暗夜里传来一声细微的嗤笑,被骂而无法动怒也是他可悲的宿命之一。
“唉,这天气又让我想到秦始皇。”她中气不减的继续她的谩骂:“那狂傲自大的家伙总是幻想自己无所不能,自以为能像霜雪一样地覆盖它所想要覆盖的土地,也不想想吃不下去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被噎死。哼!有些人哪,就是执迷不悟地想要变成他哈啾!”
完颜徽的眉峰一挑,倒不是为了那些损人的话,而是他在风中瑟瑟抖动的身体。
“何不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这样才能保持旺盛的骂人精力呢?”
看不下去的他终于由暗处走出,以十步之遥与被冻僵的南宫嫃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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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嫃黑眸里呈现的已不尽然全是憎恶,大概是被丢进空荡荡的紫极殿太久了,忽然看到一个可以跟她对话的人,纵使这个人是她极端憎恶的人,也能够带来像冬日太阳般的微弱温暖。
月光下的完颜徽,以一袭黑貂大衣,一顶黑貂帽,一个与皮肤紧贴的黑色皮制面具,神秘又张狂地朝她走来;一头及腰的长发闲散地披于身后,晚风一吹,拂起几绺至面前,更增添了几分阴森吊诡的气息。
南宫嫃目光一亮,不得不承认,—身黑的他,虽然令人有压迫感却很玄妙地具有某种致命的吸引力。
他的黑貂大衣瞬间敞开,像一片黑色布幕,正确无误地将她笼罩,那庞大又厚重的大衣穿在她身上,更加凸显出她的玲珑娇小。温热立即穿透皮肤,温暖了冻结的血液,她异样的察觉到,原来这就是那冷冰冰家伙的温度啊!
身子虽然暖和了,可嘴里吐出的话依旧维持既有的冰寒。“想不到你这家伙也会做这样的事?”
“哦?”他阴邪一笑,同样冰寒的语气让人感受不到怒气或这举动里应该包含的关心“我说过,你的生命属于我,任何人,包括这大自然,都不能代替我取你的性命。”
呵!果然是幻想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狂妄家伙。
他既然现身了,当然免不了要接受她的冷嘲热讽。
“我不知道原来鬼鬼祟祟也是你的习惯之一。”
“也是?”他敛眉“愿闻其详我的其他习惯。"
“哼!习惯掠夺不属于自己的土地,习惯依自己的喜好杀人,习惯依自己的兴趣任意兴起战事,习惯视人命如粪土,习惯奴役你治理下的百姓”
她话未说完,完颜徽即抚额大笑,笑得十分开怀,乌亮的头发在背后抖动如微波。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被他骂,总是觉得很好笑,是因为他生起气来就变得清脆动听的声音,还是因为那张一愤怒就会跟着脸红的脸孔特别动人的缘故?
总是控制不住地想来看他,就算明知道看他的结果无非就是换来一阵狗血淋头的咒骂,他还是会着了魔的想来。
笑声歇止,金眸闪动着和煦又复杂的光芒.将那柔弱却兼具韧性的面容尽收眼底,就是这愤怒又脆弱的模样深深的吸引着他。
他强烈地推翻这种吸引所意味的情感,而强悍地把这种情感归究于他身上与自己相同的特质,让他的关怀与怜惜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南宫嫃无法了解那令人意外的和煦光芒究竟代表什么意思,而心底深处因这光芒而导致的微悸又意味着什么。但有一点她是很清楚的,当他笑的时候,身上那种令人生畏的暴戾气息会暂时消失,也可能是因为卸去盔甲的缘故,更有可能是因为温柔的月光使他今晚看来特别亲切。
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他深植于自己内心的暴君形象。
她清清嗓子,化去那抹光芒所带来的异样感觉。“如果你今晚现身在我面前,是想来告诉我,我的死期已至的话,我会很乐意见到你的,完颜徽。”
他敛起和煦,换上饶富兴味的光芒,有趣地搓着下巴。“如果不呢?”
“那就恕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请回吧!”
这道逐客令再度惹得完颜徽满腔的笑意飞窜,仰面再度大笑。
南宫嫃既惊异又气愤,关于他的许多传闻里,并没有提到他非常爱笑这一件,怎么好像她说什么他都觉得非常好笑,一种被羞辱的感觉,使她双颊染上绯红。
“如果你以为一直笑我会令我觉得十分难堪的话,你可就打错如意算盘了,我不会对你的任何举动有任何感觉。”生气归生气,在言语上她绝对不会忘记持续保持锋利。
“哦?”他忽然止住笑,月光下依旧闪亮的金眸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她。
又是这种让人猜不透的目光,她最讨厌他这样不言不语的看着她,那会让她的心跳莫名的加速。
忽然,毫无预警的,他俯身凑到她耳边性感的道:“如果我说你脸红红的样子很是迷人,你应该不会感到难堪吧?”
她一惊,像躲怪兽似的,立刻退离他好几步远,又讶异又难堪,脸上的红晕无法控制地染到耳边,在月光下,显得十分诱人。
诱人?完颜徽想到这个词时不禁一楞,脉搏随之加快,他怎么能认为眼前的南宫宜很诱人呢?这是一个禁忌的字眼,如果不及时制止,心中那段禁忌的感情很有可能就随之被诱发出来了。
金眸一凛,重新染上冰冷,压制这段感情的方法就是冰封,于是语气变得没有感情,换上原有的阴寒。“有些事情,我想你可能没有搞清楚。
第一,你并不是以客人的身份住进紫极殿的,所以鬼鬼祟祟这名词并不适合用于我身上,我想我有权利在任何时间来看我的囚犯;第二,正因为你是囚犯,所以你没有权利说你不想见我;第三,我是你的主人,你最好时刻牢记这点;第四,身为一国君主,最忌道听途说,对你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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