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简直想拍手称赞她了。
笔直的路,她不好好走,绕了一整圈树林,然后又回到他的身后来吓人—.
“快走。”她轻薄的唇中蹦出两个字,体内不舒服的气直窜上额头,硬是逼出了几颗汗珠。
杜云鹏和杜少君同时打了个冷颤。
“你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们父女俩身体不舒服,不走了!”杜云鹏赌气地抱著女儿就地坐下。
“我不会不舒服。”楚冰说,无力的身子倚到了一株树干上,挥手散去那些漫天扑来的黑色梦魇。
今晚月圆,鬼魔妖魅的力量原就大增,而缺了一丝灵魂的她,得用尽所有的力气才能不被其他恶灵勾走她所有的气。
“那敢情好,你赶路也不关我们的事。”杜云鹏抓了些乾树枝,三两下俐落地升起火。
树枝燃烧的声音丰富了夜的寂静,熊熊的火焰则温暖了父女两人。
“好舒服哦!”杜少吾将手掌伸到火上,阿了一口气。
“火要不要再烈一点?”杜云鹏笑着说道,发现楚冰没朝他们靠过来。
“你怕火吗?”杜少君好奇地问道。
“太热了。”楚冰黑色袖子一挥,熄灭了那堆甫燃起的火焰。
杜云鹏和杜少君面面相觑,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
“哈啾!”杜云鹏打了个喷嚏,瞪了楚冰一眼,再度将火重新燃起。
倏地,火焰再度熄灭。
“哈啾!”杜少君的喷嚏外加了两声咳嗽。“咳!”
“你再惹我,当心我对你不客气喔!你别以我怕你喔!”杜云鹏霍然站起身,不容气地朝她嚷嚷。
只是,才对上她那双泛著银光的眼,他随即抖了下肩头。
“算我怕你好了,你赶紧滚。你不会累,我们父女可要垮了。”他很识时务的。
“小心她的气管,有病表正在接近。点艾草可以去邪。”楚冰黝冷的眼往杜少君瞟去一眼。
“你怎么知道她的气管不舒服?”他才皱起眉,马上被楚冰身边的异状吓得心神不宁。
楚冰身后的那棵大树裂开了一张嘴,龇牙咧嘴地想将楚冰吸吞入树洞中
杜云鹏直冲向前,在她的身子被吸入大树之前,连忙将她抱离了那棵诡异的大树
大树的藤蔓倏地张扬而起,那垂地的白须化成千百只手,不怀好意地朝他们直扑而来。
杜云鹏紧拥著怀里没比女儿重多少的人,催促著女儿尽可能跑在他前方。
火热的心跳传入楚冰的耳中,她昏沉沉地睁开了眼一看到那触上自己手臂的火红树藤,她心一惊,用尽力气从怀里取出白芙蓉为她准备的护身锦囊。
“撤!”楚冰尖声一喝,手中的锦囊在施出之时,自动化成一朵朵水仙花形堵住了老树,割断了树蔓。
“没事了。”楚冰的手垂下了身侧,气息仍吐得十分艰涩。
杜云鹏低头望入她总漾著银黑光芒的双瞳,却第一次发现这对眼澄净得没有一丁点人世间的杂尘
他想画她!想画这样一个奇特的女子。
他的心起了一阵悸动,双臂亦不自觉地拥紧了她,怕她像雪一样地融化。
“呃冷哈啾哈啾!”杜云鹏连打了两个喷嚏,环抱著她的两条手臂几乎被冻成冰块。
那有“人”的体温会低到这种程度呢?
几片云半遮住一轮明月,淡金色的月光更黯淡了些。
楚冰舒展了眉,感到胸口的压迫舒服了些。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那棵树为什么会动?”杜少君偎在爹的身前,害怕地问道。
[这得叫她解释了。”杜云鹏若有所思地看着楚冰,快步走到一处没有任何植物的溪流边。
“在水边放我下来。”楚冰黑衣身影一侧,整张脸埋入冷到不会流动的溪水中。
杜云鹏抱著女儿,口中发出的惊叹声在冷空气中变成一团团的白色雾气
扁看楚冰的举动就觉得快冷死了。
“我得尽快到京城找到宝鼎,否则每一次满月,我都可能会发生刚才那种情况。”水珠从她白皙的脸上滑下,还未滴到地面就已变成了小冰渣子。
他看着她,忘了要接话。
楚冰没有颜色的唇,硬是被溪水冻出了一丝粉红,那轻淡的一丝色彩为她的白脸、黑衣加上了魅惑的神情。
“什么宝鼎?什么满月?我听不懂,你生病了吗?”杜少君的话拉回了杜云鹏的注意力。
“你最好从头开始说,如果你想及时赶到京城的话。”杜云鹏深深地凝视著她。
月光上的云朵,开始散去,楚冰捣住口鼻,忍住乾呕的冲动。
“遮住月光。”她命令地说道。
杜云鹏举高斗篷挡住她的头顶,他的双臂为她撑起了一片没有月光的天。
她屈著膝,坐在溪流与他的身躯之间—荏弱的洁白侧脸与平日冰悍的形象不同。
“谢谢。”楚冰第一次正眼注视著这个拧著眉的男子
虽然他身上的热气让她冰凉的体质亦不好受,但,和她体内因为月光而乱窜的疼痛真气相较之下,男子身上的热,是她愿意接受的。
“你为什么不能见到月光?”杜云鹏呼吸著鼻尖的冷香,放柔了语调。
杜少君扁起了小嘴,窜入了这方斗篷的小空间里,用力地抱著爹的腰。
“满月时,妖气正盛。我这种少了一丝灵魄的人,很容易就会被那些巨大的灵体或鬼怪吸入他们体内,而成为永世不得超脱的俘虏。”楚冰说道。
“为什么少了一魄?”他不解地追问著。
“我不是属于这个国度、这处空间中的人,我来自幽都。一个终年没有光线、日日严冬覆地之处。那里是人离魂后第一个到达的地方,也就是人们口中的幽冥之土。”冰冷的语调平静地诉说一个与凡间迥然不同的黑暗之地。
杜云鹏不能置信地皱著眉,却没打断她的话真有那种地方的存在吗..
杜少君则听得极为认真她跟著爹闯荡江湖许久,对于异常之事本就有强大接受力。只要楚姑娘不是什么吃人的恶鬼,那她就不怕。
事实的真相不就是楚姑娘住在另一个奇怪的国家嘛。
“因为一场赌注,我与其他三名女子被施法移形到这里。若想要回到原来的国度,就必须找到四座大禹当年所铸下的古鼎。白芙蓉算出了与我们最有缘的四座鼎的方位,要我们亲自去取回,如此鼎才会接受我们的召唤。”
“你们四个人同时出发取鼎?”杜云鹏问道,把乱动的女儿固定在身侧。
他不是怪力乱神论者,但是楚冰的情况实在是特殊到令人不得不相信
只是,在认定她来自不同的空间后,心头居然莫名地揪痛了下。
[一个季节一个人出发。”楚冰缓缓地说道,话说多了之后倒也开始习惯那串从自己口中源源吐出的句子:
“现在是冬季,是我最熟悉的温度、景象,我的气场最盛,最不会魂飞魄散,所以先由我打头阵。其馀三人则由白芙蓉看管著,不让其它东西有能力伤害她们。”
[你会不会在我们这里待很久?”杜少君现在只急著弄懂这一点因为爹看楚姑娘看太久了。
“我没有力气在这里待很久,我必须赶紧找到宝鼎,否则每一次月圆前后,对我都是一种生命威胁。”楚冰惨白的脸色浮出一丝笑容,那种迥异于平日的神态,倒是让她显得有些我见犹怜。
[你还能撑多久?”杜云鹏皱眉看着她那一丝笑容
这样绝冷又绝美的笑容,不以丹青留于画作上,简直是一种浪费。
“在这个冬季开始回暖前,我一定要得到鼎。”她坚定地说。
“休息一晚,我们明天出发。”杜云鹏直勾勾地看入楚冰的眼中,心里只想着赶紧到京城买些好的笔墨以描绘她的神情。
“为什么又决定帮我了?”楚冰有些讶异了。他刚才不是百般不愿吗?
“就像你找上了我们一样,这种问题很难回答吧。在唐土上我们但称之为、缘分。”杜云鹏仔细地看着她脸上的每一处线条,他已经许多年不习画过人了,然则现在想提笔作画的冲动甚至让他的手指发痒
“缘分?”楚冰在口中咀嚼著这两个字,凝睇著他的眼。
只要他能继续帮她,随便他喜欢如何定义,她都无所谓。
“君儿。”杜云鹏忽而唤道。
“我在!”好不容易被注意到的杜少君兴奋地跳起身。
“捉著斗篷。”他把手上斗篷转到女儿手中。
杜少君瞪著楚冰,不耐烦的小手高举著斗篷,以确保楚冰那张微张箸唇的雪白容颜照不到月光
楚姑娘如果敢诱惑她爹,她马上把斗篷丢到水里!
杜云鹏在楚冰面前单膝著地,因为绘画而黝亮的眼直逼到她的脸庞前。
楚冰的脸由于他的靠近而泛起了更多的红潮因为热,只因为热。
“这给你,在长安之前,你得确保自己的安全。”杜云鹏取下自己颈间的护身符套到楚冰脖子上。
他可不想还没画到她,她就先消失了。
只不过这一切看在他女儿的眼里,可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楚冰轻咬了下唇,无意识地低头看着那只垂在黑色衣颌外的红色护身符。
半晌,她半抬起头,星般的目光与他交会。
她那经常抿成一直线的唇瓣,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了。她笑了
为了一种她并不明白的原因而笑。
杜云鹏握紧了拳头,感到胸口的呼吸全都被掏空
真是要人命!她再这样笑下去,他就愈想试试自己笔下的功力是不是能留住她的一颦一笑,在画绢上!
“睡觉!大家统统去睡觉!”轰天一声雷,把相视而望的两人击入正常凡间。
杜少君翘起小嘴,猛然丢下爹的黑斗篷,盖在楚冰愈来愈红的脸上。
“明天再和你算到长安的旅费,还有护身符的银两!”
“护身符不用收银两啦!那是我随身携带的咒语小抄,你忘了吗?”杜云鹏对女儿说话的同时,自个儿倒先惊叫出声:
“哎呀!我画的东西怎么会有效!楚姑娘,你把护身符还我,我再到庙里帮你求一个有效的。”他用力地拍了下自己的头。
杜少君白眼一翻笨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