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紧紧抓住单薄的衣服,朱夕惊慌失措地呼喊,眼睛瞪得圆大,眼前这六、七个侍卫正步步逼向自己。
原来朱夕醒过来时,赫然发现自己竟在侍卫房里,身上衣衫单薄,血血斑斑,还有几个侍卫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不消说,那自是文姬公主所下的命令,存心想让朱夕身败名裂,让她一辈子?不起头来,一辈子无法再见人。
朱夕惊惧交集,一对铜铃大眼紧紧盯住他们,打算他们真有什么不轨的举动时,就要自尽以保全名节。
“大小姐,我们”
“你们不要过来,你们要是过来的话,我就咬舌自尽。”
说着,当真作势往自己舌头咬去,几个大男人连忙互使眼色止住脚步。
这时,其中一个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衫,递给朱夕“大小姐放心,我们不会对大小姐怎么样的。大小姐先把衣服穿上,万一着凉,大人会责备我们的!”一声声大小姐,听得朱夕怔怔的“你们是谁?”
“我们是将军身边的侍卫,是将军一手带出来的,而且我们每一个人都受过将军的大恩,大小姐对将军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我们怎么敢造次呢?”
朱夕诧异极了,却还是抖着手,忍着手指上的疼痛,接过那件衣衫被在自己身上“你们当真不会”
几个人同时点头“我们真的不会,也不敢。一来大小姐身份高贵,是神仙般的人物,可远观不可亵玩焉;二来军令严明,如果我们敢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将军是饶不得我们的!”
原来长孙洛素来治军甚严,对于部属的要求也极高;凡杀人、强盗、奸淫、赌博、目无长上者,一律以军纪处斩。
但同时,长孙洛也恩威并重、赏罚分明,待部属亲如兄弟、情同手足,所以只要是长孙洛所带出来的土兵,无不对他服气感激,而这几个侍卫正是受过长孙洛恩惠的。
是以虽然文姬公主和张昌明对他们威胁利诱,要他们让朱夕身败名裂,可他们却从没忘记过长孙洛对他们的好,因此他们只肯照计划放了朱夕,说什么也不会糟蹋她!
“可是公主说”朱夕还是觉得不放心,毕竟长孙洛再能干,也比不上皇帝的女儿一句话,更何况他还准备娶她?妻当驸马。
想到这儿,朱夕的心不由自主地抽痛起来,她终于明了?
什么长孙洛一直不提婚嫁之事,原来他早打算要娶公主?妻。难怪他会忘了曾经对自己许下的承诺,也忘了画像之聘,更忘了爹在临死前是怎么求他的!
原来他早想飞上枝头,跃进皇家之门,无怪乎他会毫不留情地斩杀父亲,将手无缚鸡之力的朱家人送去充军打倭寇,因为他总得?自己着想,否则皇帝怎么肯把公主嫁给他?
朱夕一想到此泪水忍不住淌了下来,而几名侍卫以为朱夕是在?长孙洛的伤势难过,于是安慰道:“你放心,公主已经快马加鞭,请了内廷御医兼程赶到,相信大人不会有事的。倒是大小姐你”“我怎么啦?”
“你得尽快离开这儿,我们担心如果公主知道我们放过你的话,会想出更恶毒的方法来对付你。”
另一个人接着道:“文姬公主的残忍霸道全京城都知道,往往两、三天就听到有宫女被打死、有太监被踢死,大小姐是蒲柳之姿,禁不起公主的严刑拷打!”
但极度的伤心让朱夕根本不在乎,她淡淡一笑“她都要招驸马了,何必在乎我这个娼妓般的下贱女人?”
“不,你错了,公主不但在乎,而且还会不择手段,否则她也不会趁大人受伤昏迷之际,急着想除掉你。”
“为什么?”
“因为大人他根本就”
这人话没说完,便让另一个给喝止住了“别再说了,你想害大人被皇上责备吗?况且一会儿公主会来问消息,如果不赶紧走人,只怕就来不及!”
一群人走上前围住朱夕“大小姐,你快走吧!迟了会来不及!”
“走?我孤伶伶一个人能去哪儿?”
“不管哪里都好,总之你得离开杭州,走得越远越好。”
“可是”
“没有可是,快走吧!”
他们推着朱夕往后门方向走,经过长孙洛平时常驻留的书房前,朱夕突然停住脚步“等等,我想进去找一样东西,可以吗?”
这些侍卫彼此互望一眼交换眼色,而朱夕竟没察觉“好,快点!”
朱夕踏进书房,在书案前绕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然后她从一堆书册中翻出一幅画卷。
不必打开画卷,朱夕也知道画卷里画的是什么,那正是一年前长孙老爷要画匠替自己画的,如今他即将攀龙附凤,成为皇帝的乘龙快婿,应该不再需要这幅画吧?
她推开书册小心地抽出画卷,哪晓得画卷一抽出!一样雪白如玉的东西也跟着掉落下来。
朱夕一楞,拿起那东西一看,这这不是皇上所赐的带兵玉印吗?怎么会放在这地方?万一掉了或让人拿走,怎么办?
他怎么会这么粗心?
朱夕直觉想把玉印塞回书册里,因为她即将离开这里,永远离开这个男人,所以她不想再看到任何有关他的一切。
这时,门外传来阵阵催促声:“大小姐,快点,公主好像派人追过来了!”
朱夕一惊,胡乱将玉印塞进书册和字画堆中,浑然不知她这么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已经将自己和长孙洛推入了可怕的陷阱中!?朱夕并没有离开杭州,因为她生在杭州,长在杭州,除了杭州她哪里都没去过,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最后她来到位于西湖西边的风篁岭“龙井寺”投靠早出家多年的大伯父朱彦,法号性空。
乍见朱夕,性空并不惊讶,因为他早知道朱家会有此一劫。
是以对于朱夕的突然投奔,性空一句话都没有问,只把朱夕带到龙井寺后方的“落晖坞”吩咐她在此安居。
朱夕就这么在落晖坞住了下来。白天她到龙井、狮峰一带采茶,趁着夜晚无人时拿到龙井寺交换日常所需,有时候游人多了,朱夕还会躲着,生怕让人瞧见。其实她不是怕被人看见,因为经过一次次的打击摧残,朱夕早不是昔日的赛西湖朱夕,只不过她有身孕,肚子也一日大过一日,所以极不愿意让人瞧见。
半年后,朱夕独自在落晖坞里?下一子,取名长孙不悔。
有人说女人柔弱,但?母则强,这句话用在朱夕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
她性本柔弱,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的相信长孙洛,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再一次又一次让他重重的伤害,终至遍体鳞伤,体无完肤,而一颗心更是早破碎不堪,难以弥补!
但孩子的来到,让她重新体验到生命的奥妙与奇异,也让她燃起活下去的勇气,尤其当看到儿子那酷似于长孙洛的俊美面容时,一切一切的痛苦、怨恨都随风而逝。
现在的朱夕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将孩子平平安安抚养长大,教他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她不要他读书识字去当官?将的;像她爹,一生公忠体国,到最后得到什么?所以即使只是当个山野樵夫,每日粗茶淡饭,朱夕也觉得比任何山珍海味来得可口。
不过上天对朱夕的试验始终没有结束,就在朱夕对人世间和长孙洛完全死心,打算终老山上时,一群腰挂利刃的锦衣卫却突然出现在平静的风篁岭上,而带头的,正是张昌明!?“朱大小姐,好久不见了。”张昌明微微一笑,看着眼前出落得益发成熟妩媚的朱夕。虽然她现在脂粉不施,身穿粗布衣衫,但赛西湖就是赛西湖,依然美丽不可方物,依然美得让西湖逊色。
朱夕有些慌乱地瞪视张昌明,心里却挂念着在内室睡觉的长孙不悔,他该不会被发现吧?
“张公公,你你找我做什么?”朱夕转身把门关上,不想让张昌明看见床上正在熟睡的儿子。
“找你要一样东西。”
“东西?”朱夕勉强一笑,指着她住的简陋竹屋“我的东西全在这儿,公公看见了,如果有什么是公公所要的,请自取。”
张昌明称许地点点头“真不愧是大学士朱的女儿,果然知书达礼,进退有据。可是我要的东西不在这里面,要请你拿出来。”
“公公要什么?”
张昌明一扯嘴,伸过手说:“玉印!”
朱夕皱起秀眉“玉印?我一个山野女子,怎么会有玉印呢?公公想必是在说笑吧!”
“我张昌明何时说笑过?朱夕,不想自讨苦吃的话,就把玉印拿出来,看在你是弱女子的面子上,我不会为难你的。”
“公公不说笑,朱夕也不会说笑,我没见过玉印,更不知道玉印在哪里,公公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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