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棵树

    刚来到新单位，人生地不熟，为了排遣无边的孤独与寂寞，她迷上了上网，与一茬茬网友有一搭无一搭漫无边际地聊天，以打发一个又一个孤独的漫漫长夜，日子过得很无聊，直至尾生的出现。

    当尾生彬彬有礼地叩门：“我可以进来吗？”这个有点怪怪的名字吸引了她。虽然知道在网上不一定是真的，她还是看了他的个人资料，他的留言是：我是一棵树，就栽在你必经的路上，静静地、默默地关注你。于是莫名地就有些感动。把他加入了她的好友行列。

    网络就象一只迷人的小狐狸，在这里没人能真正看清楚你，一切灵魂深处的东西都被掩藏得好好的，无人洞悉。现实生活中的她固守着忧伤与落寞，把自己封闭成一堵厚厚的墙，在网上，她给自己取名七衣十八飘，把自己装扮成那种神采飞扬、顾盼有神的女孩。然而第一次会话他就一语道破，他说：“我想你一定是一个比较忧郁的女孩。”“为什么？”“你的网名告诉我现实生活中的你在生活中比较压抑，你渴望成为那种洒脱的女孩。”一种被他人窥破心事的尴尬，使她不知不觉红了脸，幸而在网上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她气忿忿地立马回击：“毫无疑问，你一定是个比较自负的家伙。”“不，你别误会，你读过戴望舒的雨巷吗？丁香般的姑娘，有着丁香般的忧郁。不知为什么，我想你一定也有着丁香般的忧郁。”哪个女孩不爱听美丽的话呢？她暂时饶恕了他的唐突，把他晾在一边，继续与别的网友聊天，在他自说自话地发了二十多条信息后，她终于回话。这个尾生，看来是与她耗上了。

    似乎成了一种约定，每次上网，她总能碰见他，与尾生的交谈，她能时时感受到他的风趣与幽默。令她惊异的是，他们总能找到谈话的相契点，许多观点不谋而合。有时一起相约到联众网站打牌，每次都因为她的水平太差而早早败下阵来，他总是递过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她的电子信箱里，他的战书却依旧不断，言语中极尽挑衅之能事，让她豪气顿生，啼笑皆非。那段时间，因为有了他，日子变得单纯而快乐。与他的相契，也让她有一种亲切的感觉，恍惚他犹如一位相知多年的旧友。许多真实的思想不知不觉在他面前渐渐吐露了出来，还有她的快乐与忧伤。这让他很感动：“你为什么如此相信我？”她大笑：“现实已经活得很累，如果在网上，我们还带着面纱，岂不太累。我想你也一定是个值得信赖的人。”而在心里她却说：在网上我们不能代表什么，只能是两个空洞虚拟的符号。现实当中，即使擦肩而过，我们也无法相识。那些话，就象随风飘舞的落叶，没人知道它飞向哪里。

    日子一天天走过，虽然内心一直很明白，网络不过是一种无聊之际打发时间的游戏，然而在渐行渐深的话题里，她却还是越来越真地投入了自己的感情。在她欲罢不能的心事里，固执地认为碰到的是今世的惟一。偶尔碰不到他，也让她倍感寂寞与惆怅。她知道尾生也有这种感觉。一个人的时候，她常常发呆，想象现实中的尾生该是个什么样的人，记得他告诉她的故事：古代有一青年名尾生，约女友与桥下见面。女友不至，晚上下暴雨，尾生静候不走，终被洪水淹死。尾生说这不仅仅是专一，而且是一种执著了。那么现实中的他，是否是这样的呢？在经过一百三十一次的深思熟虑后，她终于还是沉不住气，率先打破了不见面的契约。小心翼翼地试探：“尾生，我们见面吧！”

    似乎是等待了一个世纪的漫长，那边终于传来慢吞吞的几个字：“其实，我们是见过面的！”

    怎么可能？她想她一定是叫出了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格外刺耳。一股寒意从心底一点点泛起，原来他一直是清楚地看着她的，她却还蒙在鼓里。到现在她不知道他的一点点真实情况。这个尾生，到底是谁？

    就象猜透了她的心思，电脑上出现了一排排的字：“你一定不记得了，那天你穿着紫色的裙子向我们走过来，有个男孩故意撞了你一下，我清楚地看到你的脸立即红了，眼泪快要出来的样子。这个印象一直很深，后来，在网吧，我又看到了你，偷偷记住了你的qq号”

    原来如此，原来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或者说，他早已导演了一切。她的头脑一片昏乱，许多的影象叠重而至，回想起来，从一开始，尾生的话就大有深意，而她却愚蠢地从来没有去认真细想，她极力摇了摇头。也许吧，他们一次次地擦肩而过，只是她不知道而忆，这一切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遇到你，你忧伤的样子让我无由地心痛，于是想给你一些快乐。可是，这些天，我发觉自己是深陷其中，每天总是早早地坐在电脑前，脑海里想的都是你所说的话，还有忧郁的笑容，你是个单纯的好女孩。网络之所以美好，就在于它的虚幻，而现实无法承载起这种美丽，我害怕一见面，连以前的美好都云消雾散就当我们从没谋面吧！我们还是好朋友啊！”“不，这不公平，我一定要见你！”

    “我对自己实在是不自信，也许吧，我不该去揭开这层面纱，可是这一切终究会来临，我不想伤害太深。记得我的留言吗？我是一棵树，就栽在你必经的路上，静静地、默默地、永远关注你”仍不住泪水纷纭而下，网上，尾生的头像不停地摆动，她知道他想辩白什么，可是她不想看，沉默良久，她悄悄地下了线，静静地走出房间，夜的天空静谧而温柔，街边一排排树木随着夜风在轻轻风扬，她是终于明白了，这个尾生，就在她的身边，就象这一棵棵树，在她必经的路上

    她想，尾生一定是喜欢她的，就象她喜欢他一样，然而他们的感情是建立在冰冷虚拟的网络上，就注定渗透不进现实的阳光。就象尾生说过的，网络虽然美丽，却始终虚弱得承载不起一点点现实。尾生只是古代那个溺水而亡的男子，在网上仅仅是个符号，现实中永不存在。从此，她再也没有上网。每天忙碌于工作，只是在无人的时刻，才想起曾经有一个尾生，想起那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