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岁以前,一个人行走,是为了学业。
20岁以后,一个人行走,是为了生活。
现在,我选择一个人行走,是为了欣赏。
每当我一个人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我都会不由得放慢脚步。我看着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从眼前匆匆掠过,各个目不斜视,器宇轩昂,风火火地往前冲,我以为一定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在前面等着他,我的内心开始焦灼,用一种孩子般纯情的目光注视,很希望能够挽留他,让他在此停留片刻,抬头看一眼或明朗或抑郁的天空,听一听风吹过耳旁发出的呢喃,仔细端详一棵树上的花朵,怎样从青绿的小芽开始,到越来越饱满,到慢慢的绽放;从半圆、到将圆、到满圆;又是怎样从繁华,到衰败,到枯萎,到一瓣瓣飘落于尘埃。
我用了30多年的时间来学这件事情,现在,终于能够在这样拥挤的人群中,也可以用一种恬淡的心态来看事情。我承认自己在欣赏、玩味的同时,有时候会有一点点伤感,我一直不是太明白,这个我生活了几近30年的城市,为什么还会让我感觉到陌生。每个人都在奔波,为了事业,为了家庭,为了爱情,为了金钱格式化的语音,模式化的笑容,他们都是那么彬彬有礼,笑容可掬,各个像找不到一丝一毫瑕疵的美玉,而这些却会让我感觉到一种窒息,一种孤独,让我感觉只有自己是这么冷酷,只有自己是个没有追求,并游手好闲的人。
我在这个城市已经工作了十多年,十年该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呢?脚下的土路变成了宽阔的街道,周围的平房变成了高楼大厦,原来的臭水河变成了城市的街心花园多年来,我从城市的中心走到城外的郊区,又从郊区走回城市中心,我的脚步踏遍了大半个城市,穿坏的鞋子大概有几十双甚至上百双,生命大概也走了近一半的路程了,现在,我才看见,在地图上,那只不过是一个小点而已,我一直在原地踏步,我转遍了这个城市,甚至没有找到自己留下的一个脚印。我身边的每个人都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有的当了老板,有的做了领导,有的发了大财,有的专心致志地做着谁的小女人。而我这十年来什么都没有做,仅仅是由一个女孩变成了一个女人,仅仅是放下锅碗瓢盆后再拿起一本书,仅仅是由自卑的低头赶路变成了微笑着抬头看天。
余光中说没有一个人可以成为一个孤岛。我曾经换过许多工作,接触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群,建筑工人,商人,保姆,白领,其中有许多成功者,也有许多混混噩噩混日子的人。我像一粒尘埃混迹于其中,与他们同吃,同住,同生活,却又在不知不觉中标榜自己的不同,孤立自己,不知道风该往哪一个方向吹。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独自行走在异地的城市里,我在漆黑和寒冷的夜里穿行,我在泥泞的沼泽里爬行,我在孤寂的旷野中独行。我听着预制板搭建的小屋被风撞击出的嘎吱声,看着泪水混合着雨水从屋的缝隙里灌入,然后把恐惧与孤独一点点的蔓延开来。我常常会在半夜里醒来,长久地抚摸着岁月冰凉的身体叹息,把灵魂置放在一个消极等待的迷境中自生自灭。
直到有一天,我学会了用酒来麻醉自己,然后掩面哭泣。突然,一个声音大吼着:想哭是吗?把手放开,眼睛看着我哭,我要让你记住人在哭泣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于是,我看见了一张泪流满面的脸是多么丑陋,多么难看;于是,我看见了一颗哭泣的心灵是多么痛苦,多么无助。
我从一场沉睡中醒来,忽然发现一切都已经改变了。积雪早已融化,天空变得明亮起来,阳光那么明媚,风儿那么温柔,小鸟不时飞到我耳边轻轻地鸣唱。我看见柳树开始吐出嫩芽,小草也从地下探出了脑袋,我站在这一片风和日丽中,才发现自己整整沉睡了一个冬季,在我做着恶梦的时候,人们却早已拿出自己扎好的风筝,放飞了出去。
于是,我善良的欲望与真诚的冲动,再次填满我质朴的愿望,在我坦荡的不留半点机谋的心花里坐果。我开始不停的行走,开始尽情的欣赏,开始一路把歌而行,我希望自己起步还不是太晚,希望春天才刚刚来临,我希望用笔做为梦开始的地方,并借以描述我生命中最原始的平淡与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