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下的故事

    与其说这棵树是立在村口，不如说它是立在父老乡亲门的心里。

    小时候听爷爷说，在他小的时候这棵树就已经碗口粗了。我说：“那它是爷爷树了！”爷爷笑着说：“不行，比我辈分大！”

    现如今，它伫立在岁月的怀抱里，依然那么生机盎然。巨大的树荫下，乡亲们宁静地休养生息。风霜雨雪，宛如一幅幅美丽的风景油画，用最美妙的动态模式展现在人们的视线里，也埋在每一个恬美的梦乡。

    实际上再调皮的孩子也没有谁爬上去过，不是因为它又高又粗，而是它的灵性使人们多生敬畏。哪家孩子受惊吓了，哭闹不止，上吐下泻，发烧惊厥，夜不安睡，拿了孩子的小褂到树根那念叨念叨。哪家病人沉疴难捱，旅人久不归乡，老人过世，甚至盖房子娶媳妇孩儿生娘满月，都去拜一拜，尽皆灵验，顺顺当当了——你能不信？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我考上了县里唯一一所高中，文安一中。就在秋假结束的那天，我推着爸爸的破旧自行车，后依架上捆着被窝卷，妈跟在我身后一遍遍嘱咐着我。老树下，我劝妈回去吧。妈把书包给我挎上，说：“去吧，梦是人的心头想，只要你敢想，梦就可以成现实！”

    多年以后，每每出现在我梦里的就是妈站在这棵老树下，但是，我总是朦朦胧胧记不得是在送我出门，还是在等我回家呢？

    就是那个秋末冬初，寒风扫尽老树最后一片叶子的时候，妈病了。

    当我得知消息，骑着破车子摸着黑从二十里外赶回来，心怦怦跳着。在村口老树下停下来，稳了稳心神，极力掩饰着世界末日般的恐惧。推车走进家门妈的眼看不见了。接下来是四处求医问药，上海，北京，天津，中医，西医，甚至连巫医相门都看到了。拮据的家庭状况下，我背着爸妈退学了。下地干活，跟人家学做小买卖——冬天，手磨起了泡，夏天，肩晒爆了皮。谁见了都说，哎，你哪是这块料儿啊！快去上学吧。言外之意就是我干什么都不行啊！倚在树下，苦恼的泪水不敢让任何人看见。

    好人好报，历时三年半，妈的眼逐渐可以看见了。一家人高兴得不知道感谢谁了，到老树下作揖磕头哦。

    九十年代初，在柳暗花明的日子里，我走上了讲台。爸特意给我选了一段老树的枝条做了一根教鞭。我知道老人是想让老树陪着走我的从教之路。

    我知道，每天有很多像我一样的父老乡亲在老树下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哪一个不受它的荫护呢？冥冥之中谁又能不相信，有一股生生不息的力量来自于一百多年来长盛不衰的老树呢？是它滋润着苍白岁月里的人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