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

    三十年的变化，让人心生许多感慨。我已是过而立之年的人，想起贫困的童年，有时也会倚老卖老，与女儿说说自己与她一般大时的童年。

    女儿有个叫“露比小妹妹”的娃娃，会唱歌、会背唐诗、会讲故事，若侍候得不周全，还会哇哇大哭，埋怨撒娇。可她每次去商场，只要望见娃娃，眼睛盯得铜铃一般大，非要买芭比公主和芭比王子，还要巫婆和小矮人，说要买回成群的娃娃让它们演白雪公主。而我的童年，却从不曾拥有过一个父母从商场给我买回的娃娃，那时城市里的垃圾总往农村运，庄稼人总把它们当肥料撒在桑树地上，臭不可闻，而我总要光着脚丫去那里淘宝，时常一根破笔管、一把小刀，一条牛皮筋，让我兴奋不已。可我最大收获还是淘到一个断腿的娃娃，她虽满脸黑黑，却眨巴着眼，甚为可爱。我心肝宝贝似地把它带回家，用肥皂洗了一遍又一遍，那臭味却紧紧粘连，怎么也洗不掉。我将它挂在房前的竹钩子上晾，久久地站在那里看它在风中摇晃的样子，那种满足与幸福浸润了全身，每个细胞都像在欢唱，那种快乐至今留在心间难以抹去。可是第二天，它不翼而飞，我四处地找，它却像南柯一梦，甜美地来悄无声息地走

    尽管有遗憾，而童年却不会因没有娃娃而黯然失色。小时候的我无异于井底之蛙，见到的只是井口那四角方方的天，不像现在的孩子，每逢假期，可以牵着父母四处游玩，尝遍山珍海味，饱览河山。家门口那成片的竹林，是我童年的乐园。树上的麻雀、鸟蛋与蜂窝甚至地上的稻草都是我的玩具。我小伙伴都会搓绳，搓得又长又结实，然后找出四五枝长得壮实的竹子，用绳将它们绑在一起，经纬交错，做成一个小吊床，然后铺上稻草，小心翼翼地爬上去，悠哉悠哉自得其乐。竹林里有群黄蜂，总会败坏我们的雅兴，我们决心捅掉它。童年那种机智、神勇与果断，总让现在的自己感怀。为了捅黄蜂窝，我们去偷隔壁奶奶的床单，因为那是蓝印花布的，深色让总人放心，感觉只要将它罩在头上，必定万无一失。我们顶着布，拿着竹杆，去捅蜂窝。黄蜂出窝，嗡嗡地漫天飞舞，我们屏住呼吸，瑟缩在一起，用布将自己裹得如蚕茧般严实蜂窝落地，蜂儿散尽，我们还要赶尽杀绝，烧死黄蜂的幼虫，那哔哔啵啵的声音着实让人快意，我们像英雄一样地凯旋，却没有人敢把床单还给奶奶，怕罗罗嗦嗦的责骂声如蜂般地涌来而无处藏身。

    从玩想到吃，童年除了麦芽糖，几乎没有吃过更好的零食。几日前，我带着女儿去逛西湖六公园，看见路边有人在叫卖麦芽粮，货担上放满了糖，只是很少有人问津。麦芽糖？它勾起了我多少童年的回忆。我很快地掏钱为女儿地买了几块。我告诉女儿，那是令童年的我望眼欲穿的“洋货担子”上唯一的零食，多少次，为了这样一块小小的糖，我奔走在村野田埂上去捡破塑料薄膜和破鞋子！只要听见村口货担郎的吆喝声，我就飞也似走进家门淘出一堆久藏的“垃圾宝”货担郎一件件地放进糖匾下的筐里，拿出凿和锤叮叮铛铛地凿起来，而在一旁的我早已垂涎三尺，可断不会忘记像大人一般老练地在一旁“讨价还价”“多点，太少了，再多点”也不知道在那个物资紧缺的年代，那些破鞋收去倒底是作何用。女儿吃着糖咯咯地笑，诧异极了：妈妈，这个根本就不好吃，想到你小时候竟这样馋！

    我无法解释那种捉襟见肘的穷，但我们却是出生在红旗之下的人，尽管三十年过去，记忆里却藏着穷且幸福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