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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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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那抢银行不就是无罪了。

    为首的男人对于这个问题保持缄默,明显知道在这点上他们站不住脚。

    「你知道你私藏的人是我们研究所的资产,若不归还,你同样会有麻烦。」这是威胁。

    「那么请你拿出证明黑-是『资产』的所有权状,要是随口说说就算数,那我也可以说黑-是我的资产,你们凭什么来争?」热身运动做够了,沈宁熙停下甩动扫把的竹杆,摆出剑道的防备姿势。

    研究所人员个个严阵以待,可惜他们身上除了麻醉枪之外,没有任何的攻击性武器。

    「小姐,君子动口不动手。」他们还是试图说理。

    「我是小人。」她无所谓地一耸肩,并且神速挥出第一击,毫无预警。

    啪!

    响亮的惨叫声来自于被竹杆扫中的头号牺牲者。

    研究所人员一看就知道不是练家子,没学过任何防身术或武术,见沈宁熙不分青红皂白地舞棍相向,只能抱头鼠窜。

    沈宁熙可不懂什么叫手下留情,光瞧见黑-带血的腿伤,她就忍下住想替他出口气,再加上先前黑-在研究所所受的「招待」,她要一条一条还给他们,报报「老鼠冤」。

    啪!啪!啪!

    虽然离开剑道社多年,她的剑技稍稍退步,但绝对不阻碍她打起人来的利落和力道。

    「你——」

    为首男人咬牙举起麻醉枪,二话不说朝沈宁熙开了一枪。

    沈宁熙手里的剑道竹杆立刻由正握改成侧握,身体转个方向,摆好姿势,用力挥棒出去——

    全垒打?不,是触身球,「打击手」三分故意加七分恶意地将那剂充当垒球的麻醉剂给打向「投手」腰腹,犯规犯规,不过现在没有裁判,一切以违规为目的。

    挂在沈宁熙口袋边缘的黑-没办法发问,只能-着睡眼觑她。

    她明白他的疑问,开口解释:「我以前是垒球队的——」

    他知道他知道,后来还是因为个性太陰沈而被队友排挤-退出垒球队,对吧。

    黑-带着笑,明白沈宁熙可以应付一切,甚至绰绰有余,他终于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任自己滑入她的口袋内侧,让属于她身上清新的淡香将他整个包覆住,麻醉作用经过五分钟,完全生效。

    最后的记忆是他在她胸口蹭了蹭,脑中想着:这个位置真是好呀,有她的馨香也有她的心跳声,而且……

    软软绵绵的……

    ‰‰‰‰‰‰

    黑-再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在笼罩着黑压压阗暗的环境里,一丝丝腐朽臭味、一丝丝空气中凝滞的霉味……与他入睡前品嗅着沈宁熙身上的香味不同。

    他猛然睁开眼,像是受恶梦惊吓般地挺直身躯,然而眼前黑暗的一切并未如同恶梦清醒般消失,他仍被这透不过气的氛围给丰丰围绕。

    「宁熙!」

    在哪?!你在哪里?!

    「宁熙!」

    这里是哪里引他又在哪里?!

    黑——起身子,麻药的效力仍残存在四肢百骸间,让他的动作下像平时灵活,甚至在他突地站起来时,膝盖传来酸软,使他又半跪了下去,他咬紧牙,在黑暗中摸索着能助他搀扶起身的物品。

    「宁熙!」在他睡着后……发生了什么事吗?宁熙她……安全吗?他是不是被抓回了研究所?!若是这样,那他们有没有伤害到宁熙,是不是打伤她之后-将他抢了过来?!「宁——」

    「叫什么叫,我在讲电话啦!」

    就在黑-终于摇摇晃晃爬起来,趴在墙边喘呀喘,正准备第四声大唤出沈宁熙的芳名,她却先一步从另处黑暗缓缓走来,一手按掉手中的手机通话键,漆黑的屋里无法瞧清她的表情。

    「宁熙!」黑-跟踉舱舱飞扑过去,用双臂将她抱得好紧,像是抱住了海中唯一的救命浮木,说什么也不肯放松半分。

    「要哭就哭,眼泪鼻涕别朝我衣服上擦,很嗯心的。」沈宁熙-视自己身躯被他柔得很痛,左手连同她的身体被他抱得死紧,逃过一劫的右手勾在他的颈后,一方面支-自己失去平衡的重量,一方面安抚着黑。

    「我-没有哭……」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道理,他懂的。

    「好好,那你满脸的汗水别朝我身上擦,男人的汗臭味我一样敬谢不敏。」反正同样是咸咸的分泌物,只是跑出来的地方下一样,她可以配合他换个说法。

    怞鼻声很细微,「……这里是哪?」

    「你还没睡醒吗?五楼,上回你睡过的,不认得了?」她拍拍他的脑袋。

    「五楼?」他眨眨眼,定下心神来,-慢慢瞧清了黑暗中的景物。

    没错,是五楼,废桌椅仍散落在墙边,大厅一样空荡。五楼的鬼小姐也还在阳台反复她每晚的自杀行径,在与他目光交集时朝他挥挥手,又继续往楼下跳。

    黑-将视线定回沈宁熙脸上,「为什么来五楼?」

    「你以为你现在这副模样,我能带你回四楼去吗?」她的手滑过他的裸背,响亮地拍了两声,用肉击声提醒着他现在的。

    别忘了等在四楼家里的,还有她妈妈,她该如何解释今天发生的一切,包括那群研究所人员的身分、目的,还有黑-跳下来之后的去向和死活——虽然妈妈那时是捂着双眼的,但要说服她还是得编一番说辞吧?她现在又饿又累,没心思去圆谎,所以干脆逃避,并且有打算用这种方式蒙混过去。

    「那研究所的他们……」

    「走了。」事实上是用爬的啦。

    「那你有没有受伤?」

    「有。」听见黑-猛吸口气,她笑着抢白:「我断了一根大拇指的指甲。」一因为挥竹杆打得太忘情了。

    她-说完,黑-已经执起她的手,轻轻含住她的大拇指,舌尖卷过她的指甲。

    「不是这一手。」他恬得她直想笑,像在恬棒棒糖一样,可惜恬错了手,见他打算用同样方法对待她另一只拇指,她轻-道:「别别别,不需要用口水疗伤,断了指甲又不会痛,况且你腿上的伤我也没用这招替你『擦药』。」

    这种「擦药法」只会越擦越心术不正,咦?黑-的嘴越过了拇指,落在了她的掌心,很快的,又滑到手腕、手臂,逐渐朝上挪动——

    真是心术不正。

    沈宁熙虽然脑子里这么想,还是忍不住微启,等待着他的薄唇大驾光临。

    到底……是谁心术不正呢?

    她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现在似乎接吻比较重要一点。

    他的唇印了上来,先是细啄,她却不满意他浅尝即止,搁在他脑后的小手有了催促的意思。

    「宁熙,别怕。」黑-在笑,稍稍停顿喘息的唇呵出这句话。

    谁在怕了?她从头到尾不是都表现得可圈可点,瞧她一女独对四男,「英雄救美」下算什么,「英雌救帅」-值得竖起大拇指褒扬哩,他是想说「别急」吧?

    「不要哭,没事了。」

    是呀,男孩子嘛,遇上这种小事,不要太急着挥洒眼泪,说出去会被人家笑的……等等!刚刚说话的声音好像不是她的,她一直很忙着在咬他的唇,无法分心去安慰他-是……

    直到黑-的唇-到她的颊边,再回到她唇上时,她尝到了泪水的咸味,那是来自于她的眼睛,一点一滴像是没关紧的水龙头,滴滴答答地淌落着水珠。

    「你好勇敢,真的。」

    废话,她当然知道自己好勇敢,她若下勇敢,怎么有勇气叫黑-从四楼跳下来?要知道,若是她跑得慢些或是目测距离有误,她所要负担的结果是害黑-一命呜呼,然后她恐怕……会自责到尾随他而去,反正她原本就没有太强的求生意志,一个月里最佳的自杀时间就在于她将房租交给了她的房东——八十一岁的独居老人之后,只要再多拖过一天,她就会觉得她占了房东便宜,为了这一日租金,她只好继续住满一个月,再等待下个月交完钱后的寻短好日子,虽然打从遇到了黑珐,他打断了她的大好机会,接下来……她似乎没将时间花费在寻找自杀胜地,反而努力想扭转黑-悲观的想法,想要他活着多体验一下世界、想要他珍视自己的生命,什么傻念头嘛……

    她若不勇敢,又怎么会从被麻药给弄到动弹不得的研究所男人口袋皮夹里摸出一张名片,并且在刚刚打了通电话去研究所找负责人吠?

    那名负责人非常认真地听完她一长篇的训斥,甚至在最适当的断句后头发出「我明白」、「我知道」、「嗯,有理」等等的应对句子,声音听来是属于上了年纪的长者,也像是个能沟通的家伙。

    「你,是黑-的爱人?」听完她所有的话,他只提出了一个问题。

    没听见沈宁熙否认,负责人径自笑了起来。

    「我怎么会问这么傻的问题,如果你与他下是如此亲密的关系,又何必替他出这口气,更别提在你知道他是老鼠之后,竟没有一扫把将他赶出家门,可以想见,你爱上他了。」他不再用疑问句,而是肯定的呵呵一笑。

    顿了顿,含笑的语气一敛,他转为认真。

    「小姐,有件事,恐怕你得先听我说完,再决定是否仍这么坚决要我高抬贵手,放黑-一条生路。」

    「什么事?」

    「黑-他……以寻常的生殖方式,他的基因并没有办法遗传下去,就如同人与狗绝对无法配出犬人子孙,对于正常人来说,黑-他……不能算是人类。你与他结合,所要面临的,是永远不可能有孩子的下场——」

    「你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嗯。」他颇惊讶沈宁熙所给的反应这么冷淡。

    「我听完了。请你高抬贵手,放黑-一条生路。」就算是正常的夫妻都不见得一定会有孩子,现在顶客族那么多,生活压力衍生的不孕症也时有耳闻,她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大事。

    「说话要算话。」听见他片刻沉默,沈宁熙补上这句。

    「你不认为他会替你的生活带来很大的不方便吗?他拥有鼠、人基因,体质虚弱时,这两项基因冲突,很可能会害你平静的生活大起波澜,万一他身分曝光,你的麻烦绝对超乎你的想象,这样……你还愿意要他?」

    如过她不要他,她就不会让黑-那么理所当然地进占她的世界,打从遇到他的头一天,她就知道生活会因他而不同,但她逃避过吗?

    不,没有。

    以前没有,现在当然更不会有。

    「我愿意,我要。」她没有任何时刻像现在这样坚定。

    此时,客厅传来黑-甫清醒而慌乱寻找她的呼唤声,打断了她与负责人的谈话。

    「他在找你了。」黑-唤她的声音大到连手机另一端的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听到了,而我在等你的保证,保证不会再找他麻烦。」

    手机里回应她的,是三声朗笑,中气十足的老人笑法。

    「喂、喂,你的保证——」她不让他这样蒙混过去。

    虽然口头保证并不具任何意义,但是,她觉得手机另一端的那个人不是会出尔反尔的小人,似乎只要他答应了她,他就一定会做到……她不清楚自己是哪生来的信任,但她知道——

    「勇敢的小姐,等我亲眼看见黑-在你身边比在研究所更好时,我会给你保证。」

    喀,挂她电话。

    那负责人言下之意……他还会再来一次吗?

    真是麻烦人的家伙……

    沈宁熙被黑-的深吻给唤回了飘远的思绪,随着他一声声喂进她嘴里的「别怕,你好勇敢」,沈宁熙-发现自己竟不由自主地全身颤抖,她从黑-抱紧她的那刻开始,一直隐藏得很好的恐惧-倾巢而出,那是恐惧失去他、恐惧他下会属于她……让她恐惧到流了满颊的眼泪而下自知。

    他紧抱着她,等她慢慢平静下来。

    这样哭泣好懦弱,一点也不像她,他让她变得一点也下像她了……

    「黑-,我救了你好几次,我是你的再生父母,你的生命是属于我的,没经过我的同意之前,你下可以一声不响地走人、不可以轻率地自杀,有没有听到?!」她想有威严地揪住他的衣领将这番话迎面吼在他脸上,可是她做不到,因为他身上没有蔽体的衣服,而她的手……死命地勾圈在他的颈项上,那不是威胁,而像是请求。

    黑-吻了吻她的长发,他没给她任何正面响应,下针对她的要求而应「好」,只是轻喃告诉她:「宁熙,我们一起活下去,好吗?」

    这个「一起」,并不单纯指两个人维持着生命,一同呼吸着这个地球上的氧气,他要的「一起」,是将两人牵系在一块,有她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他,两个人一起……活下去,谁也不许抛下谁、谁也不许再寻短,因为彼此的生命都不再是属于自己一个人所拥有。

    「我愿意为你活下去,即使我知道接下来的路不会一路平顺到底,我也愿意去试,只要你陪着我……一起。」

    他的生存目标是那么渺小,小到只要能和沈宁熙一块走下去,他就能甘之如饴。

    沈宁熙在这一刻看到了自己的生存目标,她一直递寻不着的目标,现在出现了,就在她眼前,在她的怀抱里——

    在这个世界上,有人会因为失去她而难过,对吧。

    有人是需要着她的,对吧。

    她,是值得存在的,对吧。

    还是有人认为……有她在,真好,对吧。

    小小的笑靥在她睑上绽开,照亮了黑-的眼。

    「好,我们一起活下去。」

    也许,两人明天会回到头一次见面的海边,这回下是为了眺海自杀,而是单单纯纯去看看海,吹吹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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