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这一辈子

    　　跟在一头牛后面走你会觉得很幸福。它永远都不会着急，永远都是那么悠闲，但永远都任劳任怨。它带你去田地里，帮你干很重的活，把轻活留给你。它不需要你过多指点，你只要吩咐几句交待清楚，它自然会把活给你干好。

    牛这一辈子跟人一样，忙忙碌碌很少有清闲，它忙都是为人忙，从不为自己。春耕时它忙，到田里拉重重的犁，一头牛拉不动，几头牛合伙，把硬硬的土地耕得疏松，泥土气息多半是牛创造的；夏播时它忙，它要拉耧，不用其他牛帮忙，一头牛搞定，一地碧绿都是牛的功劳；秋收时它忙，它要拉车，从田里往你家院子里云收好的庄稼，你吃大米馒头的时候不要忘了牛。

    人累了，拿把扇子躲到树荫里扇风乘凉喝水，牛也累，但它只能站在太阳底下看人喝水，自己两扇嘴巴反复嚼动，自己给自己找水喝。谁过来牵它的缰绳它就跟谁走，从不欺生，叫干啥就干啥。

    冬天到了人闲了，牛也难得跟着清闲。人躲在屋里火炉旁，张牙舞爪的烤火，牛只能在简易的棚里或站或卧，自己打发寂寞的长夜。它有时哞哞两声抒发一下感情，可是没有人出来听，它自己只好守着无聊的黑夜。要是有两头牛就好了。

    牛的一生都浓缩在一个一个的蹄窝里。新翻的土地蹄窝深深，干硬的土路蹄窝清晰，不论深浅大小，蹄窝都是牛一生的骄傲。

    牛不能太老，太老拉不动犁，太老拉不动车，不能干重活的老牛会被送进屠宰场，然后走进牛肉店。

    那时牛被人牵着走，走的缓慢。也许它要对主人流几滴眼泪，牛是常流泪的，粗心的主人装作看不见。这次牛流的泪多了，主人会拍拍它瘦瘦的背，和气地说：“兄弟，你太老了，去吧！”牛便义无反顾“主人眼里有我啊！”于是牛走得决绝，不再流泪。

    牛把一生交给车辕，交给泥土，交给岁月，最后交给人口。牛一辈子也不知道后悔，不后悔自己是出力流汗的牛。

    牛的寿命比不过人，一头牛无论如何不能比人活的长久。人总是想方设法在世间活得长些，吃好的如牛肉，喝好的如牛奶。牛不在乎吃好喝好，它只知道低头拉车，不管路途是多么遥远，有把青草吃就行了，有口清水喝就够了。

    它确实吃的是草，有时都不用你亲自去割，它自己会到田边地头去找。它挤出的是奶，纯牛奶，从不像个别人一样会掺假。

    其实有些牛是活得过人的，但大多数牛没有那个福分。福分都让人享了，罪都让牛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