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着镜中的她,见她一身朴素,连头上的金步摇都还是他们甫成亲时的那一支。
“你不须同我客气。”他淡道。
“怀笑没同二少爷客气。”见他脸色一沉,她不禁也跟着瑟缩起来。
她说错话了吗?可是府里的人口众多,当然是能省则省,况且她的新衫确实不少,哪里还需要再添购新衣?
“是吗?”司马沐熏暗暗思忖着。
要同她说一声吗?好歹她也是他的正室,应该同她说一声才是。
怀笑见他不语,立即加快速度把他的发绾好,掇上穗结,戴上玉冠。
“二少爷,你要在哪儿用早膳?”
他回身睇着她。“在这儿即可。”
“我去同厨房说一声。”
“等等,差其他人去,我有话要同你说。”见她转身便要走,他忙拉住她。“你先坐下。”
怀笑惊诧地睐着他握着自己的手,乖乖地在他身旁的凳子坐下。
“二少爷有什么吩咐?”她的手微微颤动着,不是因为他突来的举动,而是因为当他这么主动近她时,通常都会发生她所不乐见的事记得去年是如此,年前也是如此。
“我在想”司马沐熏缓缓抬起眼,见她一脸诚惶诚恐的模样,不禁有些难以启齿。
大丈夫纳妾乃是天经地义,况且他有妻有妾,膝下却无一子,想要再纳妾,一点也不为过。
“二少爷?”她小声地问。
看来她真是猜对了。
“我要纳妾。”他顿了顿,不再隐瞒。
怀笑闻言,嘴角微弯,轻勾起一抹苦笑。既是二少爷想要纳妾,她又能如何?
成婚两年,也纳了两名妾,但却始终传不出喜讯,二少爷会想要纳妾,乃是天经地义,她说不得什么,若真要怪,也得要怪她自个儿的肚皮不争气。
“是城南柳府千金。”见她不答话,司马沐熏倒也不以为意。
“日子订了吗?”她笑问道。
她的心如刀剐,心如箭穿,但一而再,再而三,心里的痛仿佛也不若头一次那般剧烈,只是觉得无奈,但只要二少爷好,只要二少爷开心,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还没,过两天要差媒人上门提亲。”
“那今儿个王师傅来,我可得要叫他先把时闲空下来,替你再裁件喜服,也要替柳府千金添购一些衣物”她不理会心中的痛楚,努力地把心思放到府里头。“绛仙在琴阁,素娘在秋楼,那么”
“后院不是还有座院落?”他提醒着。
“那我得赶紧差人将那里打扫干净才成。”她伸手算着还有多少日子可供整理。“那座院落就提为柳苑吧,不知道二少爷意下如何?”
“你决定吧。”见她温顺地接受,甚至还思忖要如何安置柳府千金,他是该要开心她的贴心,还是要无奈她的逆来顺受?
虽说大丈夫娶妻纳妾乃是天经地义,但他知晓一般女子皆不爱丈夫纳妾,如他娘亲便是如此,打小在司马府长大的怀笑,怎么可能没染上娘一丝一毫的霸气?
她该是会在意的,但打从他头一次纳妾,她便没有反对,脸上始终带着笑意,至今依然不变。
或许该说,她压根儿不爱他,倘若她若娘亲那般深爱着爹,又岂会容许他纳妾?
也罢,横竖他对她亦未动情,只是总想着她若是能够爱他的话,说不准他也会因此而多加疼惜她,也让他可以得到一份慰藉,然而唉,也许这样也好,他也可以落得轻松。
“嗯,我去差人准备早膳。”怀笑抿嘴笑着,欠了欠身随即外去。
她走得有点急,甚至变成了小碎步,直到跑到了水榭外的拱桥,倚在桥墩边,睇着河中的倒影,再赶紧拍着自己的脸颊。
“不能掉泪,不能让二少爷见着了泪,不能让二少知晓我不要他再纳妾”有哪个女人会心甘情愿地让自己的丈夫纳妾?肯定身不由己,肯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而她也只能怪自己的肚子不争气。
晌午,怀笑坐在水榭外头的凉亭发愣,一双潋滟剔亮的大眼直睇着远方,魂不知道已经飘到哪里去了。
“怀笑,你在想什么?”
“咦?”怀笑若然回神,惊诧眼前多了一个人。“长乐?你什么时候来的?”
“快要半刻钟了,我正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发现我。”长乐噙着笑,探手取来她面前的茶。“怎么了?我看你失神得很。”
怀笑欲盖弥彰地笑着。“没事”
“是吗?你是打算要骗谁?”长乐噙着笑,双眼直睇着她无神的大眼。
她不禁摇头苦笑。“我还是瞒不过你。”可不是吗?已故的老爷总说她老实,眸里总是骗不了人。
“你自然是瞒不过我,我跟随在二少爷身边习商也好一段时日了,外头的那些嘴脸看得多了,倘若我连你都看不穿,凭什么管事?”
“这倒是。”她扭绞着手中的手绢。
“怎么了?还不说?”
“没什么事,只是二少爷又要纳妾了,我得要替他打点府里的事、得差人打扫院落、得添购些新家具、得准备一些下人伺候新妾、得”她顿了顿,苦笑一声“很多事要忙呢,我有点累了,所以才到亭里歇半刻。”
“二少爷又要纳妾了?”长乐微蹙起眉。
“嗯,谁教我们这一干人不争气呢?也怪不得二少爷要再纳新妾。”她始终抿着笑,弯弯的嘴角即使不勾上,也像是在笑。
“这事又不是你们做得了主的。”
“这么说也是,不过司马府里始终不传喜讯,也难怪二少爷急了。”她敛下如扇长睫。“我、绛仙再加上素娘,到现下依然无法为二少爷产下一儿半女,我自是羞愧得很,擞邺少爷要纳妾,我也反对不得,况且我也认为二少爷该要纳妾,要不若一直这样下去,要二少爷如何是好?”
到最后,岂不是要落得休妻的下场?
若真是要休妻,她倒还不怕,怕的是二少爷会忧心只要二少爷开心的话,要她做什么事,她都愿意。
“唉”长乐轻叹了一声。
同样是童养媳,她们两人的立场是一致的,一样为司马府无子嗣的事忧心不已。大少爷依然卧病在床,二少爷是妻妾成群,却不见消息,至于三少爷,整天在外风流快活,也不打算要把逃去北方的喜恩给带回来,还是干脆纳妾
三位少爷至今皆没半个子嗣,这该要如何是好?
“怀笑,你说要差人打扫院落,是指”
“水榭后头的院落。”提到这事,怀笑不禁又道:“我得赶紧去督促他们把院落打理好,要不到时候柳府千金得住哪儿?”
“新房没设在水榭里吗?”长乐不禁追问。
“二少爷通常是独居水榭,除了我早晚会到水榭伺候,其余时候,他是不准任何人踏入的。”
“这”长乐挑起眉,思忖了一下,靠近她小声地问着:“怀笑,难道二少爷都没要你同房?”
“甚少。”她羞得垂下眼。
“那么二少爷要行周公之礼时,该不会是像君王一般,到各个院落里临幸吧?”长乐大胆地假设着。
“可不都是如此?”怀笑眨了眨眼,突地又满脸通红地垂下脸。
唉,这种闺房之事,怎么好放在嘴上说呢?不过,同长乐谈倒好过同喜恩谈,长乐不会笑她,但喜恩就不同了,喜恩还会捉弄她。
“二少爷不爱人在水榭里过夜,遂我们都是待在自己的院落里,等着二少爷”说到这里,她羞得连耳根子都红了。
“我懂了。”长乐也不禁双颊微晕。
别再说了,连她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我不同你说了,我得到院落去瞧瞧。”怀笑急忙要起身。
“你急什么,还早得很呢。”才过晌午,犯得着这么急吗?
“不早了,我听二少爷说,已经差媒婆去提亲了,但柳府似乎尚在考虑,对女儿要嫁进府为妾一事有诸多意见不过,我想柳府终究是会答应的,毕竟司马府在地方也算是名门,柳府没有拒绝的道理。”
“倒也是。”没有人会笨得拒绝司马府的提亲,况且她若是没记错,司马府和柳府似乎有生意往来。
“只要柳老爷一点头,婚事就得赶紧进行,说不准下个月便会迎娶,我自然得要负责府内的大小杂事,不能让这些琐碎的事烦扰到二少爷。”她回答着,脸上始终挂着笑意。
“难道你真的不反对二少爷纳妾?”
“这有什么好反对的?况且我也不能反对什么。”她可是老爷亲挑的童养媳,她当然希望司马府可以开枝散叶。
“怀笑,柳府千金是个骄纵野蛮的人,一点妇德都没有,若是让她进府,你会试凄的。”长乐殷殷劝道。
“不碍事的,我同绛仙和素娘都处得不错,况且大家都是一心为了二少爷,那份心意是骗不了人的。”怀笑的双手交握在身后,就怕让长乐瞧见了她手腕上的伤痕。
只要是为了二少爷,那么一点伤她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是吗?”她可不这么认为。
虽说她甚少到二少爷的院落里,但她也知道二少爷纳的两名妾,性子颇为野烈,皆非良善贤淑之辈。
不过也难怪,出身富豪之家,难免会有千金架子,只是这么一来,苦的人可是怀笑,这怎么成?
无论如何,她一定得要替她想个办法。
“长乐,我不同你说了,我得要赶紧到后院去了。”怀笑欠了欠身,踩着小碎步往另一头奔去。
长乐睇着她纤弱的背影,不禁又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