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蒲,你在做什么?”
夜蒲登时僵在原地,冷汗直冒。
“六少,你怎么起身了?”他微微回眼睇着君残六,见他的脸色铁青,不由得汗湿了背脊。
“你吼这么大声,谁听不见?”君残六微恼地道。
啧,不想要他起身,就不该在大厅上大吼大叫,教他不醒都不行。
“是吗?”他方才已经努力压低声音了耶!唉,八成是六少一只眼睛瞧不见,耳力也好得多,以后他可得要小心点才成。
“管事大哥”常磬仍在低声哀求着,就盼在后头的主子可以发现她的存在。“你就帮帮我吧!”
“你”他现下就是在帮她,她瞧不出来吗?
“你在做什么?”君残六低斥道,缓步走到他的身旁,敛眼瞅着正跪在他身前的女子,突地眯起阴沉的黑眸。“你”“是你!”常磬瞳目结舌,不敢置信。
夜蒲无奈地放开她的手,乖乖退到一旁。他尽力了,是她自个儿不走的,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管了。
“夜蒲,这是怎么着?”他低声问道,目光直盯着她。
难不成她是打算上君府为奴?
“呃六少,这位小姑娘想要到咱们府里为奴,不知道”
“我不要!”常磬蓦然站起身。
可恶!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
要她进他的府邸为奴,她宁可去死!
“哟,现下都什么时候了,还死鸭子嘴硬”君残六忽地勾唇冷笑。“你该想想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眼前的境况到底容不容得你执拗,要是一个不经意饿死在路旁,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岂不是太教人伤心了?”
睇着她霎时刷白的粉脸,不知为何他心中居然有一股莫名的快意。
“哼,我就算是饿死在路旁也不干你的事!”常磬挺直了背脊,拍了拍沾上尘土的裙摆,怒瞪着他。
“自然是不关我的事,不过,那个替你赎身的人可就要遗憾了。”他的唇角依然带着恶意的笑。
“咦?”夜蒲不解地睇向自个儿的主子。
敝了,六少怎么会这么说?替她赎身的人不就是他吗?
“我”对了,她还没找到替自己赎身的恩人,还没报恩哩
“一身傲骨能当饭吃吗?一身傲骨能让你不食人间烟火、成仙去吗?”君残六抽出置于腰间的纸扇,冷讽道。
“你!”她抿紧了唇。他为何非要这么说不可?
“除了待在这儿,你还能上哪儿?”收起纸扇,他回眸睐着她。“难不成,你要再回艳花楼?啊!也是,一个手不能挑、肩不能担的大家闺秀,哪里吃得了苦?若是回艳花楼,不但可以谋生,又有人可以服侍,认真想想,倒是与你以往的生活相差无几。也许回艳花楼对你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住口!我宁可去死,也不会再回艳花楼!”她好不容易遇着贵人将她救出来,岂会蠢得再自投罗网?
今非昔比,这事她岂会不懂?
她宁可在府为奴,也不要在艳花楼为妓!
常府已被封,她也不再是当初的常府千金,不过,就算她一无所有,还剩下一身傲骨!
“哦”他拉长了语音,语气中充满了轻蔑。“那你要如何安身?又该在何处安身?”
好个倔姑娘哼,傲骨可不是放在嘴上说说就行了,是得要用行动表示的,要不,空口白话,谁不会?
“我要留下来。”她咬牙道。
放眼汴京城,绝对不会有人收留她,就算会收留她,也绝对会坏她的清白,而眼前这个男人横竖那一夜,她的身子就被他瞧光了,倘若他真是不怀好意,她也认了!
“你说要留下便留下,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对我下命令?”他冷哼一声。“我才是主子。”
“我”她恨恨地瞪他一眼,拼了命地告诉自己得要放下身段。“奴婢常磬给主子请安。”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努力把他带给她的轻蔑和伤害往肚里吞。
“这一声奴婢听在我耳里,可真是有些刺耳呢!”他低嘎地扬起冷笑。“不过,我倒还挺喜欢的。”
这个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居然在他跟前如此低声下气,真是说有多快活便有多快活。那一晚,她那高傲的姿态,他可还没忘哪!虽说他替她赎了身,但那可不代表他怜悯她,因为他绝对不是个有侧隐之心的人。
充其量是他可怜她是个家道中落的愚蠢千金罢了。
“你!”话一出口,她随即狠狠地咬住下唇,转而卑微地道:“我可以留下了吗?”
“我还得瞧瞧你能做些什么”他晒笑着,转向夜蒲道:“替她找些差事,让我瞧瞧这个柔弱无能的金枝玉叶能做什么活。”
“六少”夜蒲为难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唉,他跟在六少身旁,没个十年,也有八年,对他自然有几分了解,光是瞧他的脸色便猜得出七八分他心里在想什么。
她不过是个姑娘家,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小姐,哪能干什么活?
再者。府里现下缺的是能够打理家务的奴婢,而不是整理园务的家丁和小厮,她不需要去干那些差事的。
就算真缺人做那些差事,好歹也还有他顶着,怎么安排也轮不到她。
“夜蒲?”君残六挑眉睨他一眼。
“我知道了。”
唉,六少一旦下了决心,是怎么也不会改变的就如当初,他打算上汴州经营木业,就连门主都拗不过他呢!
就说嘛,她留下来才是真正的苦难,她偏是不听,现下可好了。
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偏硬闯,如今尝到苦头,就别怪他没阻止她。
“你在嘟囔什么,还不快些?”君残六的声音陡地一沉。
“走了,正在走”走了两步,他又回头对常磬招了招手。“来吧,跟我到柴房。”
带她到柴房去,六少不在场,他还能帮她顶一顶
然而夜蒲才带着她欲往柴房走去,便见君残六也跟在后头,不禁有些傻眼。
“六少,你不回房?”
“我不是说了要见她怎么干活吗?”哼!他猜得出他在想什么,难道他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夜蒲哭丧着脸,万般无奈地睇了依然不明所以的常磬一眼,暗暗叹了口气。
不是他不帮她,是六少呜呜,他怎么会服侍这么一个小心眼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