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笑着,猛不防被人从后头狠撞了—下,撞得她几乎跌倒在地。撞她的人连抱歉都没说一句摇摇摆摆就要走,这令叶秋下禁火大了。
“喂!先生!你撞了人连对不起都不会说吗?”她忍不住大声喊道。
那人醉眼惺忪地转过身,眯著眼睛看她。
“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撞到我起码该道歉。”
“道歉?”那人咧嘴吐出一句脏话:“你挡着老子的路还还敢大声?”
叶秋想别跟他计较了,毕竟跟一个醉鬼是不可能讲道理的,尤其这个人又一副混混的模样;于是,虽然她一肚子火,还是只有强忍愤怒撤头不理会他。
谁知道叶秋的退让看在那人眼里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他摇晃着走回来,并指着叶秋鼻子骂:“怎么?你的表情是看不起老子了?”他更靠近,叶秋闻到浓浓的酒臭味。“去你妈的,你这个丑女人竟敢”
他没机会说完他的话,突然传来一个怪异的声响,叶秋赫然发现那个喝醉酒的家伙跌跌撞撞地倒在一旁;当他挣扎着要站起来时,龙威握紧拳头一脸怒意地站在她的侧边,左手拿着刚买来的煎包。
那醉鬼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也许是真醉了吧,竟像没看见龙威巨人般体型似地咒骂着,并朝他冲过来,被龙威一脚踹开。龙威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拉着叶秋穿过围挤过来的人群迳自离去。
走往停车处的一路上龙威都没有说话,叶秋偶尔偷看他一眼,总见他板着脸好像非常生气。这种体型的男人生起气来最让叶秋害怕,他们一旦失去控制往往会有极大的伤害力。
恐惧习惯性地浮上心头,叶秋不自觉放慢了脚步,只—下子,她和龙威之间已相距了约一百公尺。
他不会对她怎么样的,叶秋不断这么告诉自己。虽然他个子高大,看起来又凶恶,却很脑控制自己的脾气不是吗?
可是,话说回来,她从未见过他像今天这般气愤,又如何肯定他此刻不会丧失理智对她动粗?她的脚步放得更慢,想起他毫不费力就把一个大男人打趴在地上,忍不住在心里揣摩那拳头若打在她身上会有多痛。
叶秋沮丧地叹气,她不是有意惹事,但受了气还默不吭声实在与她的个性不符。但就算她在那么热闹的地方不顾形象与人争执,丢了他的脸,他大可直说啊!有必要这么铁青着脸生闷气吗?再说,他一拳把人打倒在地,后来又补上一脚的行为可比她要引人注目多了。
吃着他递给她的煎包,叶秋时而委屈地看向前方的高大身影。
曾经,她以为他是不同的,毕竟他是劝她不要在乎外表的第一个人,而今天她发现自己错了。就算他真的可以忽略她脸上的疤,也许他仍希望她至少遮掩一下,别抛头露脸让人看笑话。
她根本不该要求他陪她来这里,只是和他在—起是那么自在,她总以为他也有相同的感觉。
嘴里的煎包完全失去了原有的美味,—想起这是他辛苦买来的就让她好想哭。她真的搞砸了一切,不是吗?
一抬头,叶秋发现龙威回头看不见她,正四处看着;而当他的目光终于对准了她并大步向她走来,她慌得把手上的包子洒了一地。
龙威一看,跑了过来,他们之间的距离急速缩短,叶秋心里的恐惧却如气球充气般扩大。当龙威皱眉站在她的面前,伸手要她忍不住双手抱头低泣,并喊道:“不要打我,求求你不要打我!”
龙威惊讶得过了整整一分钟才说得出话来:“你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打你?”
叶秋像没听见似地只是抱着头啜泣。龙威伸手想拉她,她却畏缩地后退并哭得更大声,把龙威搞迷糊了。
“喂!你秋子!”他跟著文若莲这么喊她。“你冷静点好不好?我没有要打你,别再哭也别再这么躲着我。”他低吼。叶秋终于抬头看他,泪眼婆娑的双眸明显仍有惧意。
龙威叹气,不解地问:“你究竟哪来这么荒谬的念头?我从不打女人的,有什么特殊理由该为你破例?”
叶秋吸吸鼻子,怯生生地说:“你我看你好像很生气”
“你不生气吗?”龙威张大眼反问。
“我?为什么”
“那无聊的醉鬼纠缠你,还指着你大声吆暍。我真该揍得他爬不起来,最好在医院住蚌十天半个月。”龙威怒声道。
“这么说”叶秋拭了拭眼泪说:“你生气是因为那个人”
“那种混混根本就以闹事为乐,谁见了不生气?”龙威看着她。“好了!你究竟为什么哭?可以告诉我了吧?”
“我以为”叶秋破涕为笑。“没什么,是我太笨了,以为”她摇摇头,为自己闹的笑话感到脸红。
龙威当然没这么容易放过她。
“说清楚点!我要知道你为什么忽然这么害怕,煎包都洒了一地。”
“真的没什么,只是我”叶秋耸耸肩,她不再害怕,却也知道自己很难对面前的人解释。
“你把我当凶神恶煞,还吓得哭了,我觉得我至少有权利知道原因。”
“你气疯了,我离你远一点以免受到波及,很正常啊!”她不自在地笑笑。
“事情绝不是这么简单,你哭著求我别打你,这这太不寻常了,你一定没说实话。”
“就当我不想说吧!别问了好不好?”叶秋说。
“我一定要知道。”龙威坚持。
“那是我个人的隐私。”
“说出来就变成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我保证不会告诉第三者。”
“你”“说吧!否则我们就在这里耗着了。”
看着他坚决的神情,叶秋知道自己争不过他,只好无奈地叹口气说:“我一向最讨厌人家同情我。”
“我很少滥用同情心。”龙威淡然道。
叶秋想了想,开口说:“我的父亲他和你一样是个大块头;不同的是他从不懂得控制自己的脾气,甚至把发脾气当成他建立威严的方法。”
“从我懂事,我母亲就总是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饼错挨我父亲揍,我几乎每天都可以在我妈身上找到青绿红肿的伤痕,那些伤痕来自各种工具,扫帚、皮带、鸡毛掸子、球棒;只要他—火起来,身边任何可以拿到的东西都可以成为他的武器。”她苦笑。“除了我妈,我也是经常挨打的人,只不过因为我妈会护著我,所以鞭子落在我身上少,落在我妈身上多。
“不用说当时日子有多难过了。我虽还小,却能由母亲的表情和眼神感受到恐惧;只要我父亲在,我妈和我真可说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般地无事不谨慎小心;而即使如此,我们几乎还是天天挨他拳脚。”
“难怪你会”
“挨打倒还不至于让我变得这么神经质。我说过痛的人多半是我母亲,我这个小孩子只是直觉地讨厌、怨恨,偶尔天真地梦想着带母亲一块逃离这个地狱。
“真正令我对男人,尤其是高大的男人感到惧怕的原因应该是我国一时的某一天那天下午我放学回家,推门进去,刚好看见”
“看见什么?”龙威狠着心追问。
叶秋想起多年前的往事仍觉心悸不已。埋在心里这么久的一幕,甚至对若莲提起时都是几句话带过,真能对眼前的人全盘托出?
“说出来吧!然后把它忘了别再去想。”
叶秋看看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才拉开门就看见我妈被我爸一巴掌打得朝我飞过来,差一点就撞上我其实,我真希望她是撞上我而不是而不是撞上玻璃窗,那么她就不会脸上身上插满玻璃碎片,鲜血像水流般涌出来”
“别说了!”龙威走近她。“我很抱歉让你去回忆这么可怕的事,我只是想也许你说出来会好过些。”
“我的确是觉得好多了。”叶秋擦擦刚冒出来的眼泪。“现在想想为了这个原因就无缘无故对身材魁梧的男人感到厌恶实在有点可笑;其实我心里知道并不是高大的人就有暴力倾向,尤其是你。你救过我,我却把你想成这样真的很抱歉。”
“没什么!很多人看了我都会不自觉往后退两步,我早就习惯了。”
“我实在很愚蠢”
“好了!”龙威不耐道:“我苦苦逼问可不是为了听你道歉。你爱吃的包子都脏了,还要不要去买?”
“算了!也许那个醉鬼还在那儿。”叶秋笑笑。
“就算在那儿照样让他躺下,有什么好怕的?”
“说不定他到现在还没爬起来呢!”她想着有点担心。“喂!你会不会对他太过分?他喝醉了”
“喝醉了就可以胡言乱语吗?还说你丑”
“我现在的确称不上漂亮。”叶秋挤不出笑容,只有低下头去。
“就是冲著他胡说我才揍他!”龙威的声音沙哑。“我觉得你很漂亮,一点也不丑。”
“别逗我了!”叶秋腼腆地说:“我脸上没疤的时候已经吸引不了你的目光;现在你又怎么会认为我漂亮!”
龙威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还以为你很了解我呢!”
“什么?”
“我从来都只说我想说的,你还说过这是个可爱的个性,不是吗?”龙威说着不好意思地撇过头去。
叶秋的脸更红,心跳也加快了,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耗了几分钟,末了是龙威拉起叶秋的手往摩托车停放的位置走去。
将车子还给公司警卫后,龙威拨了电话给曲南星。
“总裁!到底有没有婚礼要举行?”他懒懒地说。
电话那头发出诅咒声,接着是一声叹息。
“我总觉得那女人是故意要考验我的耐性。”曲南星说:“我们结婚不过是万不得已,她真当我在追求她啊?居然要我上她家提亲!”
“你的意思是你不去了?”
“我有那么多事情要忙,哪有空去?”
“那婚礼呢?就这么吹了?”
电话那头咒骂声更大。龙威不由得把话筒拿离耳朵远一点,过了一会才又拿到耳边。
“婚礼没了,孩子归谁?”
“如果她不肯结婚,我一定会想法子把孩子要回来。”
其实又何必想什么法子呢?文若莲不是曾提过把孩子给他,只要他答应她随时可以来看孩子?但没有婚礼,不知为什么,曲南星怎么想都觉得不舒服。
“抢走她的孩子?你忍心吗?她上回都给你跪下了。”龙威这么说。
“勉为其难的是我。她以为为了孩子我什么都会答应她吗?”
“她没这么威胁你不是吗?倒是人家为了你你的儿子让她老爸给逐出家门。难道你不该为这事负点责任?”
“我打算正大光明娶她进门了,这还不够?”曲南星吼道。
“够是够了,不过既然这件事对她来说这么重要,就当是你体贴陪她回去一趟又怎么样?”
曲南星沉默了一会,说:“你好像完全站到她那边去了。”
“我不过是看起来像坏人,其实我一向心肠软。你堂堂一个男子汉有钱又有势,而对方不过是个痴情可怜的弱女子兼未婚妈妈;虽然我不十分赞同这门婚事,但我的心自然而然往那边偏,这也是情有可原啊!”“你是拐着弯骂我无情无义?”曲南星的声音真像从牙缝里进出来似的。
“我向来有话直说,拐什么弯?”
“那就直说啊!你是不是觉得我该下南部一趟?”
“是!”电话那端又无声了,龙威趁机为自己泡了杯即仍僻啡,再回来刚好听见曲南星说:“公司你替我注意一下,我最慢会在后天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