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晚上八点。

    灯红酒绿、五光十色的pub里，传出震天价响的重金属音乐，窄小的人行道旁刚停进一辆豪华大车。

    “伊少爷，您确定要独自一个人进去吗？”保镳不放心地询问。

    “嗯，我要一个人去里面放松一下，不想被打搅。”伊铁生面无表情地拒绝保镳随行。

    “好，那请问要几点来接您呢？”

    “午夜十二点。”

    “是。”

    伊铁生交代完，风度翩翩地下了车，进入这家在台北颇具规模，以高格调著称，上流人士聚集的pub。

    他与生俱来的不凡气势和高大英挺的相貌，让他一进门就引来不少注视，服务人员借故上前攀谈，不少女客更是大胆地以眼神邀约，但他一概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地往后门走去，在后门出口处，停著一辆蓄势待发的机车，而机车上的女骑士正是唐甜甜。

    “你终于来了！”甜甜看到他，松了一口气。“我好怕你会出不来呢！”

    “嗯。我的父母亲老是担心我的安全，要求保镳二十四小时不离身保护我，我有时也会觉得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说完，他愣了一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简单就对她说出内心话。

    “别想太多了，赶紧争取时间玩乐吧！”甜甜丢给他一顶安全帽。“走吧！我载你。”

    “载我？”他瞪著她，天知道他从来没有坐过摩托车。

    “阳明山常常塞车，骑机车可以节省时间，这辆机车很棒喔，你可别小看它，它是我爸妈为了让我上下班方便而送给我的，不但轻巧，而且马力强，可以在大街小巷里穿梭，来去自如，我们一定可以在约定的时间内赶回来。”甜甜笑咪眯地说著。

    “你”他仍然迟疑。“这是机车？”

    “是啊！骑机车兜风真的很棒喔！”目光扫到他僵硬的表情，她才恍然大悟。“别告诉我你没骑过机车！”

    见伊铁生不语，等于默认。甜甜叹了口气。“没关系啦！我载你好了，我技术很好的。”

    伊铁生不信任地看着她，这辆半小不大的车，要载著他们两个人奔驰在阳明山的山路上？

    “快点上来！”她半强迫地催促他，再蘑菇下去天都亮了。

    为了要展现男子气概，伊铁生在半推半就下，不得已地坐上机车。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跟这个小女生骑机车

    罢开始，他还很绅士地跟她保持一段距离，小心不去碰触到她，只用双手紧抓著后座扶手。但是等到机车开始爬上山路，他再也顾不得什么风度，紧紧地搂住了甜甜的腰，而这亲昵的动作，让甜甜虽然害羞，却又忍不住窃喜起来。

    车子骑经山路旁散布的公寓住宅、平房，黑漆漆的夜里，不时看到繁星点点，流萤飞没，青蛙聒噪地唱个不停，隐约还闻得到青草味。

    一路上，唐甜甜不断“回头”提醒他。“小心！抓稳，不要摔下去了！”

    “你才要小心一点，注意看前面，不要撞车！”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怒吼似的。

    伊铁生的一颗心从头到尾都紧张地怦怦跳著，不过却也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解放！

    空气中弥漫著一层淡淡的山岚，如烟似雾，隐隐约约。终于，他们在一排排的民宿前停下，举目望去，尽是令人眼花撩乱的温泉旅馆招牌。

    “到了！”

    “骑机车太危险了！”他一下车就噼哩啪啦地开炮。“好几次我看公车都快要撞过来！”

    “可是很刺激啊，不是吗？”唐甜甜笑得十分开怀。

    伊铁生的脸色有些铁青，但想了想，他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嗯。”骑机车兜风的确让他觉得很畅快。

    “要去哪里泡汤？”

    “这里。”她指了指前方古色古香的小屋。

    “这家店？”他看到图上的标志，嘴角不禁抽动了一下。

    “是啊！”“这标志看起来”

    “很像‘嗯嗯’的卡通图案，是不是？”

    他们俩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走吧！”

    “我们要去泡露天汤，你有带泳衣吧！”

    “当然。”

    他们掀起门帘，进入大厅，穿著和服的老板娘立即一脸和气地迎接他们。

    伊铁生抢著要付钱，不过他身上只有信用卡和美金，甜甜马上体贴地将账结了。

    “这一点钱我还请得起！”

    “对不起，我忘了去领现金。”他第一次觉得这么糗。

    “我早知道你身上不会有小钞，没关系啦！小摊的我出，大摊的你来。”唐甜甜反而怕他会嫌弃这种大众化的场所。“这里很公道，只要一张票就可以泡尽里面所有的温泉，大碗又满意，希望你会喜欢。”他们暂时“解散”分头去换泳装。甜甜换了套连身的黑色泳装，前面样式相当保守，但后面却露出整个洁白的背。她平常就喜欢运动，有著健美的身材，上围也很丰满，浑圆的臀绷紧了泳衣，一双修长又浑圆的腿，加上像雪一样白皙的皮肤，在黑色泳衣和黑色长发的衬托下，清纯之中透著一股性感。

    她一走出来，浴池里泳客的一双双眼睛纷纷转过来注视她，她羞得低下头望着自己的小脚趾。

    无独有偶，伊铁生也穿著黑色泳裤，他的身材很棒，那身肌肉看起来像是有练过的，发亮的古铜色肌肤展现无比的力量，蕴藏著奔腾的活力，她立即被他迷住了。

    他们无言、惊讶地望着彼此。

    “你的皮肤真白，好像白雪公主”

    他说完，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回目光。

    “你也很强壮！”唐甜甜满脸通红，她好像想逃避什么似的，快速走进水池里。

    脚趾头一碰水，她迅速打了个冷颤。

    “很冰吗？”他趋近，用脚拇趾碰了碰水。“这确实是一个挑战！”

    为了不让自己在对方面前出窘，他们鼓起勇气，相偕入水。

    这里的大浴池以蓝色系的拼贴瓷砖为建材，圆弧的造型切割出好几个圆形的空间，会让人联想自己是色彩绚丽的鱼儿，渴望海洋的拥抱。

    池底不断吞吐著气泡的冷泉正在召唤他们，冷劲直冲他们的脑门，无数的小气泡不断上升，沾满他们的全身，让他们渐渐感觉到气泡水与皮肤接触而产生的热能，身体里的暑气也一点一滴随著气泡浮出水面，就像泡在一大罐无糖的透明汽水里。

    “我听说”甜甜冷得牙齿打颤。“刚泡冷泉时会很冷，但经过二十到三十分钟，体温就会回升，你会觉得全身舒畅无比”

    “嗯”伊铁生的耐寒度好像不错，没什么感觉的样子。“其实这跟夏天在泳池里游泳的感觉差不多。”

    “才怪！冷泉比泳池还冷上好几倍，这算是冰水啊”唐甜甜冷不防地大叫。“好冰！我不要玩了！”

    她跳了起来，浑身淌著水的模样，看起来更性感，伊铁生忽然看呆了。

    他看看手表，甜甜才不过泡了三分钟就受不了了。

    “好冷”话还没说完，他也跳起来。“我也受不了了！”他也快被冻死了，原来刚刚的英勇全是装出来的！

    甜甜朝养生温泉区跑过去，他跟在她后面。这里弥漫著酒香和芬芳沁鼻的味道，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有酒浴和玫瑰浴，以及促进血液循环的生姜浴另外还有从没看过的咖啡浴。

    喜欢尝鲜的甜甜扑通一声就跳下咖啡浴池，伊铁生也跟著跳下，浓郁的咖啡香，让他们俩精神一振。

    接著他们就像下水饺一样，在每一个池里轮流浸泡，一下是酒浴、一下是生姜浴，全身的毛细孔因蒸气而舒畅，连皮肤都泡红了。

    “原来台湾有这么多的泡汤方法”这一回让伊铁生大开眼界。

    “还没泡完呢！”甜甜得意地搬出压轴好戏。

    “还没泡完？”

    “走吧—那里是香气弥漫的香氛汤，每天的‘口味’都不同喔，有芬多精、薰衣草、薄荷、柠檬今天运气好，是薰衣草浴！”唐甜甜用力深吸了一口气“实在是太香了！”

    “好香！”伊铁生也迫不及待地下水。

    香氛池的迷人香味舒缓了他们平日紧绷的神经，让他们黏在浴池里爬下起来。

    夜晚泡温泉与白天的风味完全不同，仿佛在寂静的森林中享受芬多精浴，一抬眼便可仰望满天星斗，耳边虫鸣蛙鸣缭绕不绝，时间仿佛停止了。

    薰衣草似乎有助眠的效果，他们天南海北的闲聊，聊著聊著开始有些前言不对后语，进入昏昏欲睡的状态。

    稍稍眯了一阵以后，甜甜先清醒过来，看到墙上的时钟，才发现时间过得真快。

    “起来了，我们还有一点时间可以去吃宵夜。”

    伊铁生猛然一震，他从未如此放纵自己，如此轻忽时间的消逝而不自觉。

    “嗯，走吧！”

    他们依依不舍地换好衣服，两人同时感到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温泉小屋有附设餐厅，他们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从这里往山下放眼望去，可以看到城市里的点点灯火和远方的星光。

    唐甜甜作主点了当地名产温泉山葯、温泉空心菜、温泉丝瓜和鸭赏等等菜色。

    “这都是在这里最有特色的佳肴。”甜甜一副识途老马的模样向伊铁生解说。“因为这里是碱性碳酸钙温泉，水质清澈无味，内含丰富的矿物质，所以种出来的菜都非常清脆、甜嫩，绝非一般蔬菜能相比！”

    “听你这么说，我都要流口水了。”也许是甜甜的解说太生动了，伊铁生也显得十分兴奋。

    当料理一盘盘端上桌，他们极有默契的二话不说，以秋风扫落叶的旋风速度，一下子便扫得盘底朝天。

    “真好吃！”几乎走遍全世界的伊铁生，却很少有尝到如此美食的机会。

    泡完汤，全身筋骨舒畅，然后再来饱餐一顿，人生最快乐的事也不过如此，伊铁生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这么轻松惬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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