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应豪鼓起勇气尝了口锅里葯汁。
嗯,好像有点熬过头,味道实在是难以形容。
他憋着一张苦瓜脸,将葯汁倒进碗里,捧着碗走入竹屋。
竹屋内,已多日不曾好好休息的皇甫少泱见是封应豪进来了,忙撑起欺已极的身体走过来。在他身后,尉迟楠仍着魔似的埋首雕刻,浑然不觉周遭变化。
"辛苦你了。"接过陶碗,喃喃道了声谢后,皇甫少泱转身守在尉迟楠身侧,把握她雕刻时的每一个空档,将葯汁一匙匙喂入她口中。
封应豪双手抱膝坐在竹屋角落,旁观这原应甜蜜,却只让他背脊发寒的一幕。
皇甫大嫂好像疯了,她眼里只有雕刻这一件事情而已。这一个多月来,她吃、睡都不正常,整个人瘦了好多,衣衫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虚弱得风吹就倒。
但她的眼睛那眼睛闪着诡异的神采,与其说是狂热,更像是着魔!
封应豪背脊一凉,不敢再看,忙掉离目光,转换观灿谠象。
皇甫大嫂之所以能撑到现在,完全归功于有个喂她吃食、强逼她睡,天天炖滋补葯材佐餐的丈夫。然而随着妻子每况愈下的健康情形,皇甫大哥也垮了一半,真不知万一大嫂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做丈夫的该要怎么办
娶个身负绝技的女子就要吃这等苦头吗?
封应豪不敢苟同的摇摇头,暗道"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的的确确是真知灼见。
而后,他将目光落到周遭杂乱无章摆了一地的雕作上,再一次不解的揽起眉。
皇甫大嫂老是说:"感觉不对。"然后就像被鬼附身般一块木材换过一块的拚命雕刻着。但在他看来,这些雕作每一件都跟活的没两样,只不过差了一口气而已啊。
封应豪叹了口气,蓄了满身的热气教他忍不住抓起衣袖猛扬,结果只是让他更加头晕脑胀而已。
老天爷,天气还真热,就算把窗子全部打开,这屋子还是闷得跟蒸笼没两样。
忽地,一阵风穿窗狂枫而过,卷得木屑灰尘四散。
封应豪屏住气,好不容易捱过这场风暴,睁眼一看,皇甫夫妇的动作居然与之前一模一样,顿觉厌烦,起身离开气氛阴郁的竹屋。
山林无风,天空蓝得刺眼。
封应豪眯起眼眺向天际,揣测着这种癫狂日子究竟还要捱上多久。
。
九骑剽悍的驰进山城,铁蹄敲落在乾裂的上地上,扬起无数烟尘。
山城位于滇境,专营毛皮葯材,虽然见多了往来贸易的商贾,但气焰这般嚣张的还是头一遭看到,不消片刻相关消息便已传得整城沸沸扬扬。
"说!这东西你是打哪弄来的?"木器行中,被铁蹄踩烂的木器四散一地,骑兵中的一员如巨树般耸立店东身前,气势汹汹的持剑喝问。
"在在牛伏沟"瘦小兼驼背的店东咽口唾沫,两眼发直的盯着抵在脖子上的明晃宝剑,"出城后顺着小路往西北边的山头去,约莫百二十里就是了。"
"咱们走!"
骑兵得了消息,风卷残云般呼啸而去。
在他们身后,为这惊吓出了一身冷汗的店东瘫软于地,欲哭无泪的估计这残破店面究竟得花多少银钱收拾,想破脑袋也不明白那只他经手卖出的小木雕究竟做了什么错事,竟招来这般一群凶神恶煞。
他当然也不会知道,这群不速之客是皇宫大内诸多高手中,武功最高的九个。
。
封应豪顶着烈阳掘着泥地,奋力要挖出根扎得既深又紧的山葯。
山葯终于出土,他来不及收住势子,扎扎实实摔了一大跤。他痛叫一声,一手揉着差点摔裂成两瓣的臀部,一手拎起好不容易战胜了的山葯。
"可恶!看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这样捉弄小爷我!"他对着山葯恶狠狠的挤眉弄眼,"待会看我怎么把你大卸八块,水煮火煎!"
表吼鬼叫出了恶气后,他直起僵麻的腰,抚去满额满脸的汗水,望望半丝云絮也无的蓝天,唉唉唉的连声叹气。
皇甫大嫂的状况不佳,皇甫大哥忙着照顾妻子走不开,于是诸多杂事一古脑儿统统落在他头上,几乎要压垮他纤弱可怜的肩膀。
漫山遍野搜罗草根树皮是其中最磨人的一项!
哀怨的再叹口气,封应豪背起半满的箩筐,四处找寻下一个受死的对象。
有一缕微风袭来,吹得他暑气暂时一消,快步穿过林间浓荫,清凉的空气令他心情一好,开始觉得出来体力劳动总比窝在房里目睹皇甫夫妇的惨状好。
"家里已经没米了,盐卤、豆酱也都快见底,赶明儿得上城采买去"他估算着尚待处理的诸桩琐事,不愿细想自己跟皇甫少泱目前这非敌非友的关系。
又一阵风从山坡上吹来,细微的对话声夹在风声中,带着些许腐臭。
他眉头一耸,好奇心一起,于是顿住脚步,倾听风中絮语。
"诱敌你活捉端王府"
懊死!他们定是冲着皇甫大哥来的。
封应豪无声无息的退离险境,心中暗忖:皇甫大哥是我的对手,岂有尔等进来搅局的余地!
。
听完封应豪的通风报信后,皇甫少泱当机立断,"你在这陪着大嫂,我去负责将人引开。"
守在大后方?这是妇人孩童的行径,不是英雄!
封应豪还要抗辩,皇甫少泱边扎紧衣衫边道:"你大嫂不会武功,若咱们两人都去打坏人,万一有恶徒摸上门,教她要往哪边逃?"
这话没错,但
太多想法挤在心底抢着要出来,教封应豪一时语塞,急得跳脚。
"你放心,我死不了的。"皇甫少泱笑着拍拍他的肩,双眼却落在群山绵亘处,心思显然早已远扬至即将来临的战役。"我说过,能取我性命的只有你而已。"
但我已经不想要你的命了!
话还来不及出口,少年还来不及为自己的真心话感到惊愕,皇南少泱就已失了踪影。
而这,是封应豪对他最后的印象。
。
所有的声嫌诩已消失了,天地间仅存的生命只有她与它喔,不,它还不是生命,但快了就快了
她已听见它的心跳,感觉它在呼吸,再要不了多久,它将透过她的手,降临在这个世界上。
从踏入竹屋那天起,时间究竟流逝了多久?她又失败了多少次?
她的双眼早已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但它的形貌在心底却是如此清晰,连一片羽、一只爪,都绝无遗漏;她的双手早已无力,抓不稳凿、斧,雕不出精准的线条,但却彷佛有自己的意识,知道什么该当留下,什么该当破除。
而它困守木中,焦躁的拍打羽翼,嚎叫着:自由!解我枷锁,还我自由!
"稍安勿躁。"她咯咯一笑,柔声劝抚,"你不会失去你应得的,你不会。"
就在这一刻,所有的奥秘向她敞开,万事万物都运行至他该在的位置;魂灵从彼岸应她的召唤而来,灌注在这小小的体腔,吹进属于生命的气息。
她彷佛遥立另一重宇宙旁观,却又确确实实的参与这神奇的历程:觉醒与再生。
成了终于成功了
尉迟楠呆坐良久,失神地望着身前的小小木雕。
它,看起来很普通太普通了,跟她之前雕成的,没有太大的差异。
她疲惫却欣慰的一笑。
但那"一点"差异,却是生与死的分野。
再发愣了片刻,她终于注意到竹屋里除了自己与木雕外,没有半个人。
"少泱应该在外头吧。"她咕哝一声,双手拄地,试了好几次后,虚弱的双腿好不容易撑起。
同样困难的,她捧起木雕,东跌西倒、踉踉舱舱出了竹屋,想与夫君一同分享那即将到来的奇迹她所创造的奇迹。
屋外好静,天空蓝得有些诡异,而那想取她丈夫性命的青年或是少年?她不记得了,就坐在门边,身于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少泱呢?"她皱皱眉,注意到自己的嗓音沙嘎粗哑,难听至极。
少年没有回答,兀自把头埋进膝里。
"少泱呢?"她清清嗓音,再问。突地,恐慌如刀,残酷的戳进她胸口。"少泱呢?"
封应豪抬起头,读不出情绪的眼射向她。
良久,彷佛应证她最为恐惧的臆测,他说:"大哥不会回来了。他官府把他抓走了"
匡啷一声,木雕碎了一地。
所有可能诞生的魂灵,连同她的世界、她的生命,一起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
数日后。
"大嫂,你要上哪去?"封应豪倚着房门,冷眼旁观正收整着行囊的消瘦女子,明知故问。
"去救你大哥。"尉迟楠将包袱甩在肩上,拾起一旁走山路用的木杖,推开他走出去。
封应豪紧追在她身后,忿忿追问:"你又怎知大哥人在何处?"
这两天来,尉迟楠彷佛什么事也没发生,照样过她日子的态度已激怒了他,而且不是她现在这迟来的表态所能安抚得了。
"你不是听到那些人提到端王府吗?"尉迟楠没有回头,全副注意力都放在脚下的山径上。"这是个线索。"
"就算大哥是被端王府的人抓去了,你一无背景,二无智谋,怎么救得了大哥?"
他的追问近乎侮辱。
但尉迟楠眉也不皱一下,只是专注的一步一步向前走。
封应豪见状越...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