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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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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五个,剩下的也关在地牢里,我想我们就回去吧。”

    南宫靖点头。“是该回去了,已出来好多天了,他们应该也快急死了。”

    “你不是有留言给他们吗?”赵清儿说。

    “嗯。”南宫靖又是一点头“他们看到了留言,一定会马上派人出来找我,还会通知我师父,不管会不会被找到,回去之后大概会被臭骂一顿,又会啰嗦好久。”

    赵清儿听了不免暗感忐忑,抬眸觑他一眼,期期艾艾地问:“那你师父骂人会很凶吗?”

    “不晓得,我从来没被他老人家骂过。”

    “这样啊”赵清儿只好安慰自己,也许他的师父脾气很好,回去后只会轻轻骂个两句而已。

    两人手拉手静静地走着,赵清儿转眸睨眼目不斜视、专心走路的他。虽然这一路走来,南宫靖从未对她嘘寒问暖,更没说过一句体己甜蜜的话语,可是她却能感受到他是真的把她当妻子看待,尤其是昨天的那一番话,现在回想起来,还教她心口甜蜜蜜的。

    这时,两人的上方突然掠过一道黑影,赵清儿本能地抬头上望,心想是大鹰飞过吗?

    南宫靖却注视着前方,并停下脚步。

    赵清儿此时的视线也跟着移至前方,并跟着停下脚步。

    两人前方丈许远的距离停着一个打扮得十分怪异的人,身材瘦得像竹竿,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袍,戴顶黑竹笠也就算了,偏偏脸上还蒙着块黑巾,只露出一只左眼。

    黑衣怪客用十分怨毒的目光盯着南宫靖,从布罩后发出阴森森的笑意。“真是冤家路窄呢,小毒魔,我找你们师徒好久了,还记得我吗?”

    话落,扬手掀去竹笠,伸手拉下面罩,露出一张极其恐怖的脸孔,左半脸美如冠玉,右半边脸却像干尸,只有一层皮覆在头骨上,一只眼睛外凸,感觉比左眼大了好几倍,右边的牙齿也暴了出来,说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赵清儿见了想尖叫,却因太过惊骇而叫不出声来。

    南宫靖怎会不记得自己的失败杰作,本想让他像具活干尸的,却因调错葯量还留下那正常的半张脸,只是淡然地一笑说:“‘采花郎’方良玉,好久不见了。”

    什么!他是那个恶名昭彰、武功高强、又似潘安再世的采花恶贼方良玉?赵清儿自然是听过他这号令良家妇女闻之色变的人物,不觉盯着他那未被毁的左半脸直瞧。

    “你这小毒魔,你知道我这两年来过得有多痛苦吗?”方良玉的话语几乎是从齿缝中逼出。

    南宫靖却是事不关己地答:“我哪知道,我又不跟你住在一起。”

    方良玉闻言气得浑身发颤,牙齿咬得喀喀作响。“你你这小毒魔不但心狠手辣,连嘴巴也是这么的毒!”

    “没你说的这么厉害吧,不过我倒希望有一天能达到这个境界,连说个话都能毒死人。”话落微顿,南宫靖突然笑了笑。“你说你找我们师徒好久了,可是我记得去年才在庐山碰过你,你看见我们师徒,远远的就压下竹笠,低头快步从我们身边走过,实在看不出你想找我们师徒报仇的样子,是仅隔一年你已练成了绝世神功,还是说你看我落单了,才敢拦路说要报仇?”

    场面话给戳破了,方良玉骇于他惊人的记忆力之外,更恼羞成怒气红了左半边脸,恨声说:“你这小毒魔,死到临头还耍嘴皮子!”话落狞笑一声“没错,我的确是看你落单了才敢说要报仇,四天前你那老毒魔师父在‘黑雾山’大开杀戒,却放你一人带着娇滴滴的小娘子在这里四处闲晃,我整整跟踪了你们两天,才确定‘幽魂谷’的人和你老毒魔师父‘万毒圣君’都不在你身边;昨天我也看见你和衡山派的尹亮风和武林盟主段冰燕在路上打交道,我杀了你再嫁祸给他们,定然会掀起江湖一阵腥风血雨!”

    即使是面对性命交关的威胁,南宫靖依然不改其事不关己的态度。“蠢话少说几句吧,我师父和幽魂谷主再怎样也不会没大脑到愚蠢的地步。尹亮风或许不识得我,但段盟主与我们师徒见过两次面,他断然不会拿‘松璟山庄’的数百人命开玩笑,你想嫁祸,最好想个更聪明的方法。”

    方良玉没想到自认是绝妙好计的嫁祸计画,竟被他揶揄是蠢计,气极反笑地说:“是,你说得没错,反正你就要死了,让你说说我笨也没关系!”语毕,发出一声狞笑,腾身扬起右掌朝南宫靖胸前袭去“小毒魔,纳命来!”

    南宫靖不惊不慌,待他近至眼前才抬手圈指朝他颈项一弹。

    挟着一声闷哼,南宫靖的身躯往后摔了出去,方良玉双脚落地,看着一动也不动的他,仰首一阵狂笑。

    他们刚刚说了什么?幽魂谷?万毒圣君!她的木头相公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毒中之王万毒圣君的徒儿?那那木天南不就是幽魂谷主了?这这太不可思议了,她怎么会碰上这等玄奇的事,误打误撞闯进了“幽魂谷”不说,还睡上了“万毒圣君”的徒儿,这这不是在作梦吧?

    待听见南宫靖的闷哼声,赵清儿才回过神来,见他仰躺在地上,双目紧闭一动也不动,不禁哀呼一声抢至他身边,一把将他抱进怀里,霎时间泪水直淌。“拜托!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呀!”

    方良玉见状狞笑道:“小娘子别哭,我方良玉不像小毒魔那么坏心眼,我会送你一起踏上黄泉路,和他一起当个鸳鸯鬼”话才落,突感颈上一阵冰冷,本能抬手抚着颈项,骇然自喃:“这怎么可能,我明明没看见”话未完便直挺挺地往后倒下。

    赵清儿看得目瞪口呆,伤心泪水也忘了要流。那坏人是怎么了?中邪了吗?

    这时,被她抱在怀里的南宫靖突地轻咳两声,吐出口鲜血,用微弱的声量问:“死了吗?”

    赵清儿回神,顾不得被他吐得一身的血污,掏出绢帕替他擦去唇边的血渍,连声安慰:“还没、还没,你还没死!”

    南宫靖闭着眼轻骂:“废话!死了还会说话,大白天就见鬼了吗?我问的是方良玉。”

    “哦”赵清儿转首看了一眼“他从刚刚倒下去后就没有再动了。”

    “那就是死了。”南宫靖说完,轻轻叹了口气。“我虽然有天蚕宝衣护身,可是仍伤得不轻,恐怕撑不了太久。”

    赵清儿闻言,泪水又开始溢流,泣语道:“不行!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我不要年纪轻轻的就当未亡人,我不要”

    “那你就改嫁好了,反正天南他们都还没成亲,你中意哪一个就改嫁哪一个。虽然我师父也没成亲,不过他已经五十好几了,对你来说太老了。”

    赵清儿听了是又气又伤心,骂道:“不要讲疯话!除了你我不做第二个人想。”话落想起了一件事“我忘了,我会武功,虽然功力浅薄,依然可以运功帮你疗伤。”

    南宫靖吃力地抬手阻止她。“你会让我死得更快,我之所以无法练武是因为我的经脉与穴位跟一般人有异,除了我师父和天南他们外,没人能运功帮我疗伤。”

    赵清儿心里更急,泪水也跟着直落“那那该怎么办?”

    南宫靖却开始交代起身后事:“我死了之后,你将我的尸体火化,把骨灰带回‘迷雾谷’,然后把我埋在唉!我快没力气说话了,你带回去后他们就知道怎么做了。”

    话落,睁开眼睛,凝着那张已逐渐模糊的芙蓉玉面,使尽最后的力气抚上那被泪水濡湿的粉颊。“别伤心,更别挂怀,上天注定我们的缘分就这么短。好好过日子,师父他们会好好照顾你的。”语毕垂下眼帘,轻轻叹了口气,手也无力地垂下。

    赵清儿将昏厥的他紧拥,无声的泪水直淌。片刻,她知道哭泣也无济于事,为今之计是想办法保住他的性命和医治内伤。想起刚才曾路过的一户农家,便抱起他转身往回走。

    村郊,一片平坦的庄稼地种植着各类作物,田地中间坐落着一栋小小的三合院,院前栽种着一些寻常的葯草和花卉。院后,雄赳赳的公鸡跳上矮篱伸长脖子,用劲地啼叫着,母鸡则领着一群鸡仔在树丛下的枯叶堆里翻找着小虫子。

    三合院的侧边屋舍,一个年轻女子正蹲在檐下,边扬火煎葯边抬袖拭泪,不知是被柴烟熏出了泪,抑或担心病中的人儿。

    屋主许阿田领着妻子和两个儿子,肩荷锄头正欲出门下田,转首看了那女子一眼,不禁暗叹口气。他的妻子和儿子也不由自主投注同情的一瞥。

    走出院外,许大嫂忍不住开口说:“那公子和小娘子真可怜,半途病倒了,又只有小俩口,万一那公子不治了,小娘子该怎么办?”

    许阿田叹了口气。“我们不是大夫,这附近也没有什么名医,我们能做的也只是尽力帮忙而已,我看你中午就杀只鸡熬鸡汤给他们送过去,希望能对他们有所帮助。”

    许大嫂点点头,跟在父母身后的兄弟,似也能感受到世事的无常。

    三合院的边房,赵清儿坐在床边,抱着昏睡中的南宫靖拥在怀里,垂眸凝着他愈见苍白的俊颜。这两天来他粒米未进,只喝一点点的汤葯,每次短暂的苏醒,都只能对她投注深凝的一眼,吃力地抬手轻握了下她的小手。

    她知道他的内伤愈见沉重,却无力为他做些什么,只能默默的流泪,迎接生离死别的最后时刻。直到这时候,她才确定她是爱他的,而且是爱得好深、好深。虽然他从头到尾都像个木头人,未曾对她说过一句甜言蜜语,未曾给过她一次深情的拥抱,她不知他还能撑多久,却只能这样珍惜着这最后的相依偎。

    已时末,许阿田招呼妻子和儿子们到大树下歇息片刻,喝杯水解解渴。

    这时,从道路的那头走来两个身着天蓝劲装、年约二十多的年轻人。

    “这位大哥,我们有事想请问一下。”

    许阿田放下杯子抬起头,看着两名神情谦逊和善的年轻人。“什么事?”

    林龙微笑着问:“我们正在找一对小夫妻。”接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上头绘着一男一女。“您见过这对夫妻吗?我在前头的镇上打听到他们往这方向走来,不知您见过没?”

    不就是那位公子和小娘子吗?许阿田和妻子交换个眼神,小心地问:“这对小夫妻怎么了吗?”

    林龙和金虎听了这话,便知眼前这庄稼汉是见过两人的,交换一个眼神后,林龙说:“他们是我家的少爷和少夫人,因为和我家的老爷吵架了,所以少爷一气之下就带着少夫人离家出走。”

    金虎也跟着接口说:“我家老爷就只有这个宝贝独子,要是发生什么意外,我家老爷肯定也活不了了。”

    许阿田一听顿觉事态严重,忙说:“你们少爷和少夫人就在我家,少夫人两天前跑来向我们求助,说她丈夫病倒了,少夫人一直在哭,公子昏睡不醒,我看情况满严重的,要赶紧想办法才行,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我家。”许阿田说完站了起来,领前带路。

    林龙和金虎相视一眼,不觉同露惊慌之色,赶忙跟在许阿田身后,许大嫂收拾东西后也招呼两个儿子一起回去。

    约莫一刻钟,一行人已回到许家的三合院。许阿田领着两人走向边房,朝里唤喊:“小娘子,你家里的人找来了?”

    家里的人?坐在床缘的赵清儿闻言不由愕楞。她已是天涯孤燕,哪来家里的人?

    林龙一进入房间,一眼就看见床榻上的南宫靖,劈头就问:“少君怎么了?”

    少君?啊!他们是“迷雾谷”的人!赵清儿顿悟后,泪水滚滚直落,抽泣着说出事情的始末。

    林龙听了之后回头看了金虎一眼,低喝:“你快去!”

    金虎应了声。“我知道。”话落转身快速离去。

    “少君夫人,您先别伤心,待我来看看少君的情况。”林龙说。

    赵清儿起身让出位置,林龙坐至床缘,先伸手试试南宫靖的鼻息,接着把脉,之后略略松了口气。“少君夫人,请别担心,少君还撑得住,谷主和圣君老人家已来到附近,金虎已去通知他们了,应该很快就会赶过来了。”

    “我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赵清儿低头抬袖拭泪。

    林龙看着她,心想这两天她一定没日没夜地担忧着吧。

    不到两刻钟,金虎已领着木天南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发须黑亮、年约四十余的男子。

    “少君夫人,谷主和圣君来了。”林龙站起退至一边。

    他就是令人闻风丧胆、名震武林的“万毒圣君?”看起来好年轻也好慈蔼,赵清儿不自禁用早已哭肿的双眼偷觑着他。

    司徒洺凝注着这未曾谋面的徒媳,比画像中更娇美、明艳,见她双眼通红、微肿,这两天应是为了徒儿的伤势而惶忧不已吧?打量过后,对她绽开抹微笑,伸手轻拍她肩头,柔声道:“孩子,别担心,靖儿会没事的。”话落朝床边走去。

    好慈祥的话语,就像个慈祥的长者般,赵清儿本能地抬起头来,用盈满泪水的眸看着他。

    司徒洺上前先诊察徒儿的伤势,接着拿出一只黑色瓷瓶,倒出一颗黑色葯丸让他服下,然后扶起徒儿让他盘膝坐好,也跨步上床在他身后盘膝坐下,开始运功替徒儿疗伤。

    木天南要两名近身护卫在此护卫,对赵清儿使个外面谈的眼色。

    赵清儿知道该来的总是要来,便跟随在他身后离开房间。

    两人到了屋外,木天南凝着她,抿唇不语。

    赵清儿见他用犀利的眼神直盯着她,想起他是名显一方,与“冥域”分列江南武林两大神秘境地“幽魂谷”的谷主,不由忐忑、胆颤了起来,思忖过后决定从头招了。

    “对对不住,我我”赵清儿呐呐之后,低着头把她如何丧父,想为父报仇,又如何误闯“幽魂谷”夜探受伤被南宫靖所救,又如何和南宫靖偷溜下山,一五一十娓娓道出。

    木天南听完大为光火,不是因为她的误闯,而是为了她和小师叔偷溜下山的事,气恼对她吼喊:“小、师、婶!”

    赵清儿被他吼得心惊肉跳,螓首垂得更低,嗫嚅着说:“是是对不住”

    “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你竟然带着本门最为重要、活生生的镇门之宝下山四处馏跶!万一小师叔有个闪失,你叫我如何向师叔祖交代?又如何向本门的先师列祖交代?还有小师叔向来甚少与外界接触,一个弄不好到处毒死人,到时候该又如何收拾和善后,你们真的”

    木天南足足骂了近两刻钟才歇口,赵清儿只能螓首低垂闷声挨骂,谁叫她没弄清楚情况,不但差点失去了终生幸福,还造成“幽魂谷”无可弥补的严重损失。

    木天南痛骂之后方解多日来的恼忧,看着低头默声挨骂的她,轻叹口气。“我去向人家好好的道谢,小师婶你自己要好好的反省、反省。”话落,朝许阿田一家人走去。

    赵清儿低着头伫立原地,不停地抬袖拭泪。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一声慈蔼的话语:“孩子,别哭了,一切都没事了,这次的事也不全然是你的错,靖儿自己要担负大半的责任,总之是一次难得的经验,以后你们别再这么任性妄为了。”

    赵清儿抬起头,模糊的视线迎上的是一双充满慈祥和体谅的黑眸。“对对不住”

    司徒洺颔首微笑。“快进去吧,等会靖儿醒来,第一眼最想看到的一定是你。”

    他的眼神好慈祥,话语好温暖,赵清儿愧疚得又是泪珠直落,还是只能低语道歉。

    司徒洺柔声安慰着徒媳:“别哭了,哭肿了双眼,靖儿一定也会舍不得的。”

    “是。”赵清儿忙袖拭去泪水,娇颜绯红怯怯说了声:“谢谢师父”话落螓首低垂,转身快步往内走。

    司徒洺目送她进去,抚须微笑。

    一旁的木天南只是睨着他“碧幽门”的第二代祖师爷,因感于要寻找一个能继承武功和毒技的双全人才大不易,所以寻找了两个具不同天分的弟子分别授予武功和毒技,自此两大传承成了同门不同支。也因为各有专精,使得两脉在武学和毒技方面都大放异采;而这脉旁支无独有偶地代代皆怪胎,司徒洺天性谦善得像个处处施恩不望报的富家大老爷,南宫靖却又怪异得难以捉摸,明明两人是情同父子的师徒,偏偏个性却是天渊之别,难道是先师列祖的风水有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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