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泽织真马上蹙起眉,微笑在他的眼中隐去。他抬起眼,那女子已经在他面前坐下来,这次装扮得像个清纯的大学生。
半东半西的血统让女子的面孔十分深刻,漂亮得令人难以忘怀,但他怀疑有几个人弄得清楚女子到底叫什么名字、出现在什么地方?此时的她不就又像个鬼魅一样出现在他面前?只不过,这种不打招呼的出现,通常都代表着麻烦和厄运。
“一看到我就没有好脸色。”女子有点无奈地摊摊手:“我是个鬼吗?”
“差不多。有什么事就快说吧!”
女子泄气地抬起一双大眼睛:“你可真是无情啊!”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她只好耸耸肩:“你喜欢直截了当?很好,我也满喜欢的。我们这么说吧你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啊。”
“我喜欢什么人也与你有关?”
“与贵家族有关的事情都与我有关唷。”女子笑得十分甜蜜,表情像是正与情人谈心的娇俏少女。“我是常驻特派员嘛。”
“我不想知道你要说的事。”寒泽织真直接站起来,表情冷峻地转身离去。
“你不听我说将来一定要后悔的!”她焦急地叫起来。“这真的很重要!”
寒泽冷冷地停住脚步,背景姿态僵硬至极!
“你知道这家店是谁开的吗?”女子走到他身边拉住他的手臂。
“我没兴趣知道是谁开的。”
“这是”
“moore!”下方吧台突然响起一阵惊叫声。
他眼角瞥见吧台上的女子上一秒钟依然微笑,下一秒却忽然倒了下去!他蓦然转身往楼下冲
“寒泽!这是姬月的店!”女子忍不住叫了起来。
场面突然沉默了。
楼下的人手忙脚乱地扶起倒在吧台里的女子,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因应之道,而他远远地看见女子的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得如张白纸一般,而那紧闭的双眼正不断地揪紧他心头的每一根神经!
这时,一名体态修长匀称、带着鸭舌帽的男人拨开嘈杂的人群走向昏迷的女子,毫不费力地一把抱起她,走进吧台另外一边的小房间里。
楼下混乱的场面尚未平息,而他的脚步却像是定在楼梯上一样,动弹不得!
女子叹口气走到他身边,挽着他的臂,美艳绝伦的面孔优雅地仰了起来,注视着他。“寒泽,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急着要告诉你了吧?这是姬月的店,她是姬月的女朋友。”
他停顿了三秒钟,然后转身俯视着女子精巧有如手工娃娃的面孔,眼里闪过一丝冷冽,道:“我不管她是谁的女朋友,我也不管这是谁开的店。我喜欢她,我要她成为我的妻子,谁也阻止不了我。”
“她成不了你的妻子的!事实上她无法成为任何人的妻子她有病,医生说她能活过三十岁就算是奇迹了。”
男人震惊地停滞三秒钟!听到女子那惨惨的叹息,他知道她没有说谎。他双眼紧紧地注视着吧台旁的那扇小门,他的拳头无言地握紧,似乎随时都可能冲过去破门而入!
“事实上是医生说她不可能活过二十七岁,而现在她已经二十八岁了寒泽。”
“那很好,我不用担心她将来会变成一个让人失望的女人。”
女子愣愣地注视着他的脸,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开口问道:“你是说真的?”
“这辈子没这么认真过。”他说着,甩开女子的手,迳自下楼而去。
那背影像极了君临天下的帝王!
女子心细地看着那背影好一会儿,表情凝重地思考了几秒钟。然后她挑挑那双如柳叶一般的眉,微微一笑,自言自语地说道:“寒泽你根本就知道她是谁。这不是巧合,你是故意的吧?嗯?也好,呵也好啊,狮子终于醒了,而我这只狐狸终于也有点事可以做喽!嘿!真好玩哩!”
下着细雨的清晨,东京灰蒙蒙的天空泛着深深浅浅的蓝。不羁的夜城无声地沉默着,车辆稀稀落落地在大街上缓慢前进,白天时拥挤而粗鲁的车潮在此时也显得优雅许多。
一夜大雨将繁华的城市洗得干净异常,素净的面孔几乎认不出这正是夜里有着冶妖风情的所在。
穿过一长排高耸的摩天楼,转了几转便看到一栋红色的小小楼房,宁静地坐落在都市旁的小鲍园旁边。公园里有绿绿的树微摆着清新的鲜意,雨滴滴答答地打在树叶上,发出凉凉的声音。
她跳下单车。那红色楼房只有六层楼高度,同样漆成红色的仿古木门有着中式老旧可爱的模样。她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唇角不由得露出一抹微笑,她喜欢这样的清晨,更喜欢下雨时天空那灰蒙蒙的蓝。
单车前座放着热腾腾的早餐,诱人的香气从袋子里隐隐约约飘散出来,她将单车停好,正要拿出钥匙却听到旁边有人发出低低的声音。她很讶异地转头,原来红色楼房的侧边无言地站着个一身正式黑西装的男子。
“你?”
“莫小姐,少爷希望能再见你一面。”
她认出那男子,长久以来一直追随在过去恋人身后不远处,像个影子一样的护卫。
她摇摇头,清澈的眸子明朗地看着男子:“请你告诉他,我不会再见他的。祝他幸福”
“莫小姐!”眼看她已经打开门,男子焦急地上前一步:“莫小姐,我家少爷真的很期盼再见您一面他很不快乐,难道您不能”
“的确不能。”莫芜薏叹口气,将单车牵进小鲍寓。
男子不敢造次,只能站在原地以一种焦急得近乎哀求的眼神注视着她。
“莫小姐,念在过去你们曾有过的快乐岁月,请跟我走吧!”
“那都过去了山田,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那都已经过去了。”莫芜薏无言地关上公寓的门,将男子恳切的眼神关在门外。
金黄色的美丽阳光似乎也被关在门外,她靠在脚踏车上,心脏急促地跳动着!她几乎可以听到自己那哀求的心
再看一眼只要能让她再看他一眼过去了过去了过去了
可怜又可悲的心啊知道啊,那已经过去了啊!
“芜薏?”
抬起头,阿朗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正看着她;从她的样子,刚刚她与山田的对话,显然阿朗都听得一清二楚了。
莫芜薏仰起过分僵硬的背脊想摆出坚强的姿态,只可惜还是很失败地垂下头,惨惨一笑:“早,阿朗。”
“早餐买回来了?”阿朗微笑地从手中接过纸袋,明朗的笑容依然,方才那一瞬间的阴暗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但是莫芜薏知道,她比谁都清楚阿朗其实有多恨那男人!因为阿朗太爱她,那男人原本是他们的好朋友,而如今阿朗恨不得亲手掐死他。
最伤人的背叛,往往来自最亲密的人。
阿朗坐了下来,津津有味地饮着鲜乳,同时绽出一抹漂亮的笑容说道:“今天早上我没事,送你上课如何?”
“嗯”心不在焉地,她望着阿朗极为出色漂亮的脸庞。
多俊朗出色的漂亮人物!如果阿朗不是遇上她,如今想必会有另一种全然不同的人生;没这样多的阴影、晦暗
阿朗淡淡笑着说,人生不过是一个连着一个的无聊谬误如果知道她作如此想,这是阿朗必然会有的反应。
谬误或许。但无聊?喔,不,她绝不会这样形容阿朗的人生。
“吃吧,早餐要冷了。”阿朗淡淡将早点推到她面前。
门铃此时响了起来,令将陷入沉思的她惊跳一下!
阿朗微蹙起两道浓得漆黑的眉。“我去开门。”
她如梦初醒地晃晃头,眨眨眼终于回到现实。
门打开,阿朗不高兴的声音很快传来。她才起身,便给阿朗那极度忿怒的声音给惊住!
“放开我!”阿朗吼道。
两名身穿黑西装的男子有效地箝制住阿朗忿怒的挣扎,墨镜下的脸没显出任何表情。
她惊愕得后退一步,弄翻了桌上装着鲜乳的玻璃杯,雪白色的液体迅速在小圆桌上蔓延开来
“莫小姐。”另一名著西装的中年男人十分恭敬地朝她行个礼。他站在门外,就像所有谨遵礼教的日本人一样,谨守分际;几乎不带任何私人感情。
“请跟我们走一趟,有人需要与您谈一谈。”
“不要去!芜薏!你还傻在这里做什么?快跑呀!”阿朗高声咆哮挣扎着:“放开我!懊死的!不准你们带走她!”
衡量情势,这趟她自是非去不可的。莫芜薏轻叹口气,道:“我跟你们去,别伤了她。”
“我们无意伤害任何人。”中年男子依然敛眉低眼,说话的音调没有起伏。“请下楼,车子正等着您。”
“芜薏!”阿朗惊恐地望着她。
走到她身边,她轻轻一笑,笑容里包含着太多的无奈与安慰。“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了。”
“芜薏?芜薏!”阿朗极度忿怒地咆哮起来。“别去!芜薏!别去”
门关上。等在楼下的是另一个世界。
一个她从来无意、也不愿介入的世界。
只是阿朗不是说了吗?人生,不过是一个又一个无聊的谬误罢了。
上了豪华的劳斯莱斯轿车,中年男子很快上了车坐在司机旁边,车子沉默地驶动。
看着窗外的风景,半晌之后她终于开口:“你们要带我去见谁?”
虽然与前座隔着间隔,但她知道前座的男人可以清楚听到她的问话,只是对方依然沉默了许久,仿佛谨慎地考虑着答案。
数秒钟过去,就在她以为得不到答案的同时,男人却恭谨地回答了。
“待会儿您要见的是我家小姐,樱冢小夜子。”
莫芜薏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竟然竟然是她!
她为什么要见她?
今天便是他们结婚的大好日子,什么样的女人会选在今天会见会见她的前任情敌?
平静的心再度狠狠被打乱,她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无奈地闭上眼睛
她一直知道,自己爱上全世界最不该爱的人;只是却不知道,那爱,如影随形,竟如空气一般,无所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