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相当愉快“我和学长在聊天,他很惊讶你房里有那么多模型枪,我说那是你从小的兴趣,而且说你枪法很好,他还不太相信呢!”
阿?不怕他?还和他聊天?
而他在笑?康皙迟疑地望着杨昊礼。他们初识时,他几乎完全不理她,却和第一次见面的阿?聊得这么开心?
浓浓的不安感让康皙双脚像被黏在地上,无法移动,她勉强挤出微笑“我的枪法只是普通,也不算多好。”
朱洁?走到她身边,低声问:“既然他昨晚待在你房里,照你在电话里所说的,他应该就是你要介绍给我的人吧?”
杨昊礼没听见朱洁?说些什么,但看见康皙瞬间刷白的小脸,却只能当作没看见——他现在扮演的是对此事完全不知情,对她也仅止于朋友感情的学长,不忍见到她苍白惊惶的模样,他假装低头看报。
“是啊!”康皙幽幽的嗓音缓慢响起,像从外太空飘来。她不想承认,可也无法否认啊!不,她要跟阿?解释,她已不想将杨昊礼介绍给她了!
朱洁?充满欣赏与满意的语气却抢先她一步开口。
“我还以为你没恋爱经验,说不定会介绍什么奇怪的人给我,没想到你眼光挺不错的,他虽然比不上管学长,至少是我喜欢的型,谢谢你喽。”她亲热地搂搂康皙的肩头“我跟学长都饿了,刚才我们才讲到要出去买吃的,你想吃什么?我们顺便买回来。”
“我不饿。”她木然应道,怔怔看着在沙发上翻阅报纸的杨昊礼。
她还记得他们谈著要一起去看公演,记得他手臂环绕著自己的稳固与温暖,还有他唤她“娃娃”的温柔口吻而现在,他却看都不看她一眼?连一句话都不和她说?
她茫然眨著杏眼,血色始终不曾回到脸上。
“那你乖乖待著,我们马上回来。”朱洁?转身招呼杨昊礼“走吧!我快饿死了”
大门关上了,脚步声下楼,她熟悉的机车声响起,远去。
她倚著门边,颓然滑坐在地,小脸垂低胸前,久久不曾抬起。
* * * * * * * *
再过半小时就要下课,可以去吃晚餐,教授本应相当愉快,但此刻教室内的气压非常低,低到他讲起课来心惊胆战,几乎想夺门而逃。
托角落那个长相很黑道的大四学生的福,这堂课从一开始的几十个人,退选到现在只剩十几个人;好不容易上礼拜来了个可爱的大一女孩,坐在他身边,冲淡不少肃杀之气,让他深感欣慰。
不科这礼拜女孩却远远坐在教室另一端,另一个女孩取代了她的位置,模样倒也俏丽,无袖上衣却露出肩头满满的刺青,悍戾的气质,和大四男生可谓天造地设的一对狠角色。
教授真想哭。他是造了什么孽?他是个好教授,教学二十年,当掉的学生一只手就数得完,为何接连来了两个看起来就是在道上混的学生?他老了,禁不起这阵仗啊“这堂课你已经发呆了一节半,打算剩下这一半也继续发呆吗?”教授开始说冷笑话,朱洁?从带来消磨时间的英文小说里抬眼,看着杨昊礼。
他望着角落那抹半趴在桌上的娇弱身影,眉心纠结“你已经达到目的了吧?还要多久?”
转眼,一周过去了。
他答应陪朱洁?演戏,不能主动连络康皙,唯一能见面的时刻,就只有三堂与她共修的课,偏偏朱洁?故意跟来上课,彻底断绝他们接触的机会。
但他明白,就算没有朱洁?作梗,康皙也不会接近他;公演当天他一直等在礼堂门口,但自始至终,都没等到她。
公演,变成一个被刻意遗忘的约定。
他喃喃地道:“我以为她会哭。”初见时,她哭得像五月梅雨,滴滴答答地流不完,这次却连眼眶都没有红。
“你还不够了解她。”朱洁?淡淡地道:“如果哭能挽回局面,她绝对不会节省泪水;如果哭于事无补,她也不会浪费精力装可怜。这就是她——一个看起来柔弱无害,其实非常精明的恶魔。”虽然,有时会做些令人怀疑她脑袋里到底还剩下什么的蠢事。
她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透明星形小盒,里头装著各种色彩缤纷的糖果,递给杨昊礼。
“这是我早上在她最喜欢的一家糖果店买的,待会儿下课,你带这个过去邀她和我们一起吃晚餐,她一定不会答应,不过你可以趁机和她说几句话,这是特别给你的优惠,不必太感谢我。”朱洁?瞥了他阴沉的神色一眼“只能看着她,却不能接近,你应该很不好受吧?”
杨昊礼怒火上涌“她有多喜欢你,拿你当姐姐看待,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方法折磨她?”
“因为这样我才会爽!”朱洁?咬牙切齿“你以为我和她姐妹般的感情怎么培养出来的?她跷课,我帮她掩饰;她和她弟弟打架,我带他们两个上医院;她国二时拿漆弹枪扫射对立帮派老大的座车,差点造成两方人马火拼,也是我出面跟对方解释道歉!我们的感情是这样培养起来的!”虽然那个角头逼良为娼,也让她很气愤,但也得考虑大局,不能冲动啊!笨蛋娃娃,没大脑!
“换成是别人这样给我找麻烦,我早就砍他十七、八刀,扔到海里喂鲨鱼去了!就因为我疼她,当她是妹妹,所以我全部都忍下来!这二十年来,有谁比我忍耐她更多?她那天却当着我的面,剥夺我和心仪的人相处的机会,我难道连发泄一下都不行吗?”
连珠炮般的怨气打得杨昊礼完全反应不过来,愣了半天,才反问一句:“你心仪的人,是谁?”她可真是麻烦制造机啊!看来他目前碰到的情况,都还算是小儿科了。
“不必提了。”朱洁?虽暴躁,情绪沉淀得也快,如今虽已不计较,但康皙还是非整不可。“重点是,每次都有我替她收拾,她严重缺乏解决问题的能力,所以一碰到这种局面就完全乱了方寸。这是锻链她的好机会。”
“那也不必做得这么过火吧?”
“等你和她相处了两个月,如果还没被她逼疯,再来评断我做得过不过火。”见他黑脸更形阴沉,望着康皙的眼神虽然不掩心疼,不过脸部表情似乎想转头劈她这个“姐姐”两刀,教她全身细胞本能地进入备战状态,忍不住地问:“有句话我从国小就想问你:你是不是一直看我不顺眼?”
“没有啊。”杨昊礼一怔,见她神色防备,才明白她为何有此一问,淡淡解释“我天生就是长这样,并不是针对你。”
“是吗?”朱洁?不太相信,瞥了康皙一眼,哼道:“我很怀疑,她选你是故意在整我。”
初恋对象谁不好找,找这种表情只分“普通凶恶,非常凶恶,警戒级凶恶——快逃”的家伙,要她对这张脸扮出热情著迷的模样,不如带刀出去械斗一天一夜比较轻松。
娃娃怎么有办法爱上这种人?她光是坐在他身边就浑身不对劲啊!
也是当局者迷。康皙陷得太深、受到的打击太大,才会没看出她和杨昊礼在演戏。
朱洁?揉揉发疼的太阳穴“以我对娃娃的了解,她的耐性差不多到极限了,她会有什么反应,这几天就见分晓,你等著看吧!”
康皙算著时间,下课钟一敲,立刻带著收拾好的背包冲出教室,不料一道魁梧身影早就等在门外,让她迎面撞入对方怀里。
“小心。”杨昊礼扶住她,却立刻被她推开。
“有事吗?学长。”她垂著头,回避他的眼神。
一句“学长”仿佛园游会那天的事完全没发生过,他们仍旧是单纯的朋友关系。他冲口而出:“我说过,别再叫我学长了。”
“那不好吧?阿?也是叫你学长啊!”她怎能喊得比阿?更亲密?毕竟阿?才是他女友啊她心口一阵撕裂的剧痛。
她以为自己可以面对这件事,才来上课,但实验了三堂课,只证明一件事——她无法面对,光是看到他们坐在一起,就让她连呼吸都好痛苦。
她低头想绕过他“没事的话,我走了”
“等等。”那是因为朱洁?怎么也无法直接喊他名字,只好叫他学长,假装亲密。
哪有交往中的情侣,女方老是叫对方“学长”的?这傻瓜分明一点也没看出他和朱洁?之间完全不像情侣啊!她真会找朱洁?摊牌吗?
她寥落消沉的模样让他心疼,几乎想冲动地说出实情,可瞥见教室内的朱洁?虽拿著手机在聊天,其实监视著他们的一举一动,他只得开口道:“我和阿?要去吃饭,你要不要一起来?”
“不。”在他们身边,她怎么吃得下?她编了个藉口“我要去我爸的医院做检查,你们去就好了。”
“你的伤还好吗?”
“好多了。下礼拜就可以拆线。”
他取出一个星形糖果盒“这是她要给你的。”他另外取出一个纸袋“这是我要给你的。”
星形糖果盒是来自她喜欢的糖果店,但纸袋“这是什么?”
“你会喜欢的好东西。”他已买了好几天,现在才有机会给她。
“好东西?”她顿时想起还留在她电脑里的那些图片、影片,落落寡欢的脸蛋终于绽开他熟悉的灿然笑靥,随即又被层层愁思淹没,却还强颜欢笑,心碎的模样让他再也无法忍受,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康皙愕然“学长?”下意识地望向朱洁?,她还在讲手机,正好转过头上,没看见教室外的他们。
“对不起。”不顾路过的学生侧目,他紧拥住她,一递又一遍地喃语:“对不起,对不起”
原以为只是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没想到对她造成这么大的打击,虽让他明白了她的心意,也更是心疼;他明白了她对的感情,而他的心意,要何时才能对她坦白呢?
康皙以为他是在说她的伤,结巴地解释:“还、还好啦,已经不痛了。”熟悉的温暖胸怀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几乎错以为只要伸手环抱他,就能永远留住他,但手里的糖果盒提醒她,这样做,是对不起她的好友——她立刻推开了他。
“我要走了,跟我爸约好的时间快来不及了。改天再和你跟阿?吃饭吧!”她匆匆一笑,却不敢看他,头也不回地从他身边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