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的男子则是双手一松,让靖柳羽从马背上摔下。
痛,好在是摔在沙地上,要是摔在水泥地上,那他肯定要屁股开花。
靖柳羽抬起疑惑的双眸,直盯着眼前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他好像在哪儿见过这张熟悉的面孔对了,就是那双眼睛,他记得自己快昏死过去时,残存的记忆中曾闪过一个熟悉的眼神,刚好就像现在这白衣男子看他时一模一样。
这伙人干嘛这样盯着他瞧?好可怕喔!
“喂,你是谁?是你救了我吗?”靖柳羽拍掉附着在裤子上的沙尘,对着银眸男子眨着一双幽黑的瞳眸,但男子的无语却无法让靖柳羽立即得到答案。
反倒是男子身旁的侍从古涅护主心切,立刻拔出腰际的挂刀,准备制伏可能对主子不利的靖柳羽。
但他的举动却引来白衣男子的不悦。
“古涅,退下。”
如果他没有及时唤住古涅,恐怕靖柳羽的脑袋与身体早已分家,再也拼不回来。
“少主”着急的古涅被白衣男子怒视一眼后,才悻悻然地收回佩刀,退至白衣男子身后。
靖柳羽从这两人的谈话与互动中看出一点端倪。看来这穿白衣的木乃伊一定是这个叫古涅的主人,否则这大汉怎么会乖乖的把刀收回?
那把大刀是用来对付他的吗?拜托,现在都什么时代了,非得用武力解决问题吗?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这人难道是看不起我,不然干嘛不回答我的问题?靖柳羽的态度与语气开始显得烦躁。
白天的沙漠热得要死,入夜后的沙漠却冷得教人直发抖,原来他被救之后还是身在沙漠里。
“阿冱特雷。”男子在回答的同时也跃下马背,利落地站在沙地上,不像之前的靖柳羽是用摔的。
“阿冱特雷?”好奇怪的名字。靖柳羽仔细消化着他所给的答案,他敢肯定的是这名男子不会像刚才那名壮汉,动不动就对他拔刀相向。
主人就在身边,这乖得像只狗的下属敢拿他开刀吗?绝对不会!
“你的名字好怪,可不可以请问现在是谁当家?”靖柳羽的第二个问题考倒了白衣男子。
谁当家?阿冱特雷与古涅各自瞠着一双大眼,像是无法理解靖柳羽的第二个问题。
究竟他救的这个人是打哪儿来的?为何他会听不懂他的话?更糟的是他们正在鸡同鸭讲、无法沟通。
瞧见阿冱特雷那双银眸又开始出现困惑的神色,靖柳羽这才晓得他的话必须经过多层又多方面的解释,不然这群草包可能会听不懂。
“少主,请您先进去吧,这汉人就由我来处置。”这男子身份低微,不可以与血统高贵的阿冱特雷亲王同居在一座帐篷内,这是他古涅万万不能答应的事。
身份卑微的汉人理应被捆绑在外头,忍受沙漠夜晚的严寒,这是他们对待汉人与南人一贯的方式。
“你打算怎么做?”听见古涅对他另有安排,靖柳羽不禁要问,这大块头想做什么?他打从心底不相信古涅会安排他住进那温暖的蒙古包。
想想,他时空旅行的地点可能会在哪个朝代?
“汉人只能睡在帐篷外。”
古涅一把抓起比他瘦小的靖柳羽,阿冱特雷却拨开古涅的大手,将靖柳羽拥入怀中。
“他是我救的,所以属于我。”古涅必须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不要惹他生气,今天古涅已经让他有三次不悦的经验。
“什么?我属于你?”这笑话实在有点冷,难道阿冱特雷没听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靖柳羽有些哭笑不得。
有没有搞错呀!他是很感谢阿冱特雷救他一命,把他从可怕的鬼门关给拉了回来,但他可没答应以身相许啊!
但被阿冱特雷紧抓的手已经受不了这等剧痛,这才让靖柳羽晓得阿冱特雷到底多有力,恐怕他一个巴掌过来自己就会倒地不起。
“放手,我很痛耶!”
他的手腕都快发红,脸色也已发白,但阿冱特雷仍不放手,还拖着他进休寝的帐篷。
“放手!”既然他好说歹说也换不来自由,那么就用行动来表示他的不满。
想一脚踢倒阿冱特雷的靖柳羽却忽然被甩开,重重地跌落在铺好的软垫上。
“虐待狂!你是猪—”话才一出口,靖柳羽立即住嘴。他后悔了,因为有好几把利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这种状况实在紧张得今人心脏快从口中蹦出。
想像着这几把大刀只要轻轻一划,自己的脑袋瓜子不知会飞到哪儿去,所以他还是闭嘴的好。
阿冱特雷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像是在嘲笑靖柳羽的有胆量放话却怕死的模样。在他眼中看来,靖柳羽跟怕死的汉人没有什么差别。
解开白色面罩与头巾,挥掉满身尘沙的阿冱特雷松了口气,这也让靖柳羽有幸能一窥他的庐山真面目。
这真的是阿冱特雷的真面目?他真的被吓呆了!
那张像是被火焚过的半边侧脸就像是长满蛆的腐肉一样可怕,令他背脊不断渗出冷汗,如同外头刮起的阵阵冷风袭进他的身躯一般。
“怕了吗?”阿冱特雷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嗯!”靖柳羽傻愣地点头,但仔细一瞧,其实阿冱特雷并没有想像中那般恐怖,虽然那张原本俊美的脸破了相,但还是无损阿冱特雷本身所散发出的王者气息,另一边没被火烧过的脸则显现出原本俊伟的混血轮廓,深邃而柔美的狭长细眸是在靖柳羽的时代最吃香的电眼美男,如果自己跟他相比较,怕是连个边都构不上。
“怎么,我很恐怖吗?”他指的是自己的长相。他诧异靖柳羽只是惊讶,并未像之前那些人一样吓哭或是逃开。
这是继他从在沙漠中见到靖柳羽后,第二次对他感兴趣。
见到阿冱特雷走近自己,靖柳羽并没有本能的往后退,反倒往前靠近,直到两人近距离接触、四目交会,他才赞叹出声:“真是可惜,如果这半边脸没有被火烧过,那么你一定是最今天下女人倾心的男人。”靖柳羽向来实话实说,绝不逢迎拍马。
倾心?阿冱特雷对于靖柳羽的称赞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该如何回应他?因为他从未听过有人对他这么说,靖柳羽是第一个。
“还有,你一定是混血儿。”忍不住想触摸阿冱特雷脸上伤疤的靖柳羽才一伸出手就被阿冱特雷擒住,这般灵敏的程度,动作之快让靖柳羽错愕。
“你很奇怪。”阿冱特雷皱着眉“你到底是谁?”这才是他亟欲知道的。
“我?对喔!我还没自我介绍。”靖柳羽晃了晃头,但随即停下。“我干嘛告诉你?”就算他真的讲出他是谁、他的身份,阿冱特雷会相信吗?如果阿冱特雷认为他是在骗他的话,会不会因为不高兴而当场赏他一刀?
这种事很难说,不如先装傻吧!
“这是你对救命恩人应有的态度吗?”阿冱特雷一双银眸绽出冷霜,探出去的手掌直逼向靖柳羽。
这身奇装异服不像是中原人士,到底眼前的男子是打哪儿来的?
“喂,放手,不要脱我的衣服!”阿冱特雷真是变态,真将他当作随便的男人吗?
“你说不说?”阿冱特雷再给他一次机会,若答案不能让他满意,那他便有必要好好拷问这救回来的奴儿。
“好,我说。”卑鄙,竟然用这种烂招式来对付他。
靖柳羽拉紧衬衫的袖口才缓缓启口:“我叫靖柳羽,我知道你一定对我很好奇,老实告诉你,我不是你这个时代的人,所以请你不要以非人道的手段对付我。”千万不要像古埃及王派人将他们丢入尼罗河里喂饥饿的鳄鱼,也不要像罗马帝国的凯撒大帝不顾他们的意愿,把他们三人当成禁赞。
但阿冱特雷却无法了解靖柳羽所说的任何一句话。
什么叫作不是我这个时代的人?什么又是非人道手段?他快被靖柳羽搞胡涂了。
“喂,你懂不懂?不准靠过来,不准再将手伸进我的衣服里。”他真遇到野蛮人了。靖柳羽拼命拨开阿冱特雷袭来的手掌,但两人相差极大的体格与力量,注定靖柳羽赢不了阿冱特雷。
见靖柳羽不肯配合,阿冱特雷直截了当地用自己绝对强势的力量制住靖柳羽,并毫不留情地撕毁穿在靖柳羽身上的白色衬衫。
“我不是说不要脱我的衣服嘛!”
阿冱特雷是没有脱,但他用撕的。感到一阵凉意袭上心头,全身因刺骨的寒意而发抖着,靖柳羽真想抢下阿冱特雷身上的温暖棉袄与兽皮。
救命啊!他好冷。
“不要乱摸我的身体!”快住手,他是聋子吗?就算警告他,他还是充耳不闻。
将靖柳羽压在软垫上的阿冱特雷张大双眸,带着饶富兴味的眼神打量他的奴儿。
他曾在南王府中见过洛科蒙的一名属下当着他的面侵犯一名脔童,然阿冱特雷却无法将眼前的靖柳羽与那名脔童联想在一块,毕竟那名脔童才十多岁单薄的身子,在他看来手无缚鸡之力。绝大部分的汉人都是这样吗!
但眼前的靖柳羽却不像他所想的,虽然骨架稍嫌纤弱,但还算及格。
“你最好快放开我,否则”
“否则怎样?”阿冱特雷用手指轻轻触摸靖柳羽时,便爱上了那弹性绝佳的肌肤,完全不像他所见过的汉人男子一副松垮垮的模样。
“你很变态耶!只有猪才听不懂我的话!”靖柳羽死命抵抗,他虽没把握能挣脱,但至少得尽全力保护自己,若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他很难想像自己能否活着回台湾。
“柳羽,你讲的话为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凝望着他倔强的脸,阿冱特雷叹了口气,松开束缚靖柳羽的手,起身走向挂着皮裘的架勾,将极为昂贵的银貂皮裘丢向靖柳羽。
“你得记住,我是你的主人,你是我的奴儿,等回到库亲勒王府后,你可不能像现在一样,不然犯了错我可没办法再原谅你。”国有国法,王府中也有其规定,况且靖柳羽的身份敏感,他不得不先提醒他。
“我才听不懂你说的话。现在我要去找我的同伴,你最好放我走。”
靖柳羽才穿好皮裘,下了软垫准备大方地从阿冱特雷眼前经过,离开这恼人的鬼地方,但随即又被捉了回来。
“你是不是笨蛋?我不是跟你说了我要离开吗?”被阿冱特雷紧抓住的手腕喀喀作响,靖柳羽真担心他的手会被阿冱特雷过强的手劲给扯到脱臼。
“你先睡一会儿吧!有事等回到王府中再说。”
不让靖柳羽有抗议的机会,阿冱特雷一记手刀劈在靖柳羽的颈上,使得措手不及的靖柳羽当下眼冒金星,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瘫在阿冱特雷怀中。
将靖柳羽安置好后,阿冱特雷彻夜无法入眠。他不是不晓得扰他不成眠的原因其实是靖柳羽,是他无意闯进自己的世界,使得自己对他产生兴趣。
如果这消息传回库亲勒王府、传回南王府,甚至传到可汗那儿,会不会造成震惊?
他救了一个在蒙古人眼中身份低贱的汉人,他的好友们又会作何感想?
“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是谁。”阿冱特雷的双眸不曾从靖柳羽的身上移开过,他想静静地看着靖柳羽在他面前安睡的模样。
他拥有足以引以为傲的俊颜,但当阿冱特雷触摸自己的脸庞时,原先满心的期待全然破灭。
呵,他最引以为傲的俊颜早已布满凹凸不平的疤痕,难看至极,火神留下的证据教人不敢目睹。
“柳羽”他的名字、他的身份,以及他所给予自己的感受让阿冱特雷无法不正视他。
他想问的是,为何自己会对一名陌生的汉人有这种莫名的感觉?但他无法回答自己的问题,甚至也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答案。
篷外的风依旧狂袭着沙漠的每个角落,将万物的声音都掩没,连同他的心一起遮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