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遗憾。
“原来你还记着呢。”墙边闪出一个人影,笑眯眯地向纪茗走来,“你还偏偏挑这天出事。”
“华儿,”温婷见江华来了,于是站起身来,收走了纪茗手里的杯子,“那我去忙别的了,你来照顾她吧。”说罢,便掩上屋门走了。
“你刚才就站在那儿吗?”纪茗欣喜地看着在她身边坐下的江华,“那你为什么不出来?”
“出来?干什么?”江华的语气有一点讽刺,“你那三个朋友可个个都是人尖,那个小女孩还特地问了温姨,说想看看别苑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子’,我干吗出来丢这个人?”
纪茗有些难过地低下头:“杜鹃。”
江华看着她的表情,不禁笑了笑:“我是不介意,倒是你,可惜看不成田里丰收的景色了。”
纪茗有些害羞地笑了,接着仰起脸:“我饿了,今天有没有‘菜糊’来招待我?”
好在江华也没看出纪茗害羞什么,站起身来向病房里简陋的小厨房走去:“好嘞,我现在就给你做。”
咚。咚。咚。
纪茗又听到了那令她困扰不已的声音,连忙烦闷地甩甩头。
一个红色毛发的半矮人推开房门向她走来,粗声大气地问:“你是纪茗吗?”他见纪茗点了头,便从身上挎的包里拿出一封信给她。“你的信。”
纪茗立刻认出了信封上父亲那标准的小楷。
纪茗咬着唇,握紧了拳,手心慢慢渗出了汗,白色的信封都变得微微褶皱而扭曲。
她想,是时候问问父亲了。
在别苑住了两天,虽然不时有人来看她,到底还是有些寂寞,好在还有一个江华。这天文丹青带着她的两位好友一同来看她,那两人有些羞涩地笑着:“纪师妹,还记得我们吧?”
纪茗大喜过望地点点头:“段师姐,李师姐,你们怎么也来了?”
段雅琪和李小玉对望一眼,笑了出来。李小玉走到纪茗床边:“你不知道,师父听说王师叔的弟子进了别苑,很是着急。又想到你和丹青关系好,因而叫我们一并来看你。”
纪茗点点头。她还是不太明白,王芷的弟子生病受伤了,包世仁为什么要着急?
三个姑娘显然并不打算坐太久,只待了一会儿就唧唧喳喳地走了。然而在她们走出房门的刹那,纪茗耳边又响起了那种令人生厌的噼啪作响的爆鸣声。
夏末最后一点恼人的余热终于在一场大雨后散了个干净。纪茗穿着单薄的病号服,披上温婷送给她的毯子,立在病房的窗前,望着窗外的一棵高大粗壮的银杏树。
她听到门口有些响动,便回头来看。她一见进门来的江华,先是一愣,然后就大笑不止。
“怎么了怎么了?”江华的脸有些红。只见他头上系着一条花头巾,身上穿着配套的围裙,脸上抹得一边红一边黑,手上捧着一只大盘子。
“你现在好像……好像……”纪茗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我家吴妈……”
江华把盘子重重放在一边,红着脸向纪茗叫嚷着,而后者只是笑得向病床上仰去。江华也终于绷不住,一边把脸抹干净,一边也笑倒在一旁。
“纪茗姐姐?”门口探进一个脑袋,正是杜鹃,“你这里还挺热闹嘛。”
江华一下紧张起来,收了笑容坐在一边。纪茗咬着嘴唇紧张地看了他一眼,便连忙坐起身来绽出笑容招呼杜鹃:“你自己来了?”
“嗯。”杜鹃蹦蹦跳跳地探进来,“今天因为下雨有两节课没上,作业少,我就想起你来了。”说着,杜鹃瞟了一眼脸色阴沉沉默不语的江华,“这是谁啊?”
“呃,他是……”纪茗有些犹豫地看着江华,不知道该怎么说。
“哦,我知道了!”杜鹃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仔细盯着江华看,“你就是别苑的那个孩子吧,我总算见到你了。什么也学不会的感觉很难受吧?”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杜鹃!”纪茗赶紧拉住她。
杜鹃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无辜。江华趁纪茗这一分神,忽然站起身,摔门离开了。
“江华!”纪茗叫道。远远地传来田里惊起一片鸟儿的声音。
“啧啧,单是没有天赋也就罢了,”杜鹃依旧毫不在意,盘腿坐到纪茗的床上,“脾气还这么差。”
纪茗耳边又响起了那种恼人的爆鸣声。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够了,别再响了!
“够了!”纪茗捂住耳朵,大叫出声。
杜鹃被惊得一震,接着气呼呼地跳下床:“随便你。好心来看你,居然还给我脸色看!”说着,也像江华一样摔门走了。
纪茗随着屋门“呯”的一声关上,身子震了一下,然后抱紧了自己的双腿蜷在床角。
第二天早上纪茗便离开了别苑去上课。虽然落下的课程不多,她也在别苑读了一些顾子规推荐的书,因而并没有觉得太过吃力,但还是没能逃过王芷的冷嘲热讽。
“终于来上课了啊,纪茗。开学不到一个月就住进校医院,这以后的日子你还得自求多福啊。”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纪茗握紧了拳。
“你说什么?”纪茗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着愤怒。
王芷嘴角带了一丝冷笑:“叫你多小心些而已。你这是对师父说话的态度吗?”
“不,不对,”纪茗的脸色出人意料的难看,“后面那一句。”
周围的弟子们面面相觑,就连王芷也是一愣,皱起眉来。什么后面一句?
“你在说什么?”王芷眯起了眼睛。
“我听到了!”纪茗看起来有些失控,“如果你认为我没有资格做你的弟子,如果你认为我没有机会在敏堂生存下去,那你早该说些什么,而不是等到现在!”
“你究竟在……”纪茗的周围响起了令人不安的低低的议论声,王芷更是紧皱着眉,满脸的不知所云。紧接着,王芷睁大了眼睛。
王芷的确认为纪茗没有资格做她的弟子,也的确认为纪茗没有机会在敏堂生存下去,但她发誓她从来没有说出来过,对任何人都没有。而这个女孩儿,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叫嚷着她听到了,她听到了王芷的想法。
王芷的脑海中电光石火间闪过无数念头。这女孩儿是中国有史以来意念法术最强家族的传人。虽然比常人晚了两年,她还是在通知书有效期间来到了敏堂。这女孩儿从未显示出任何天赋,却被毫无悬念地分到了自己门下。这女孩儿刚刚听到了自己的想法,还大声喊了出来。
纪茗是个读心者。
面对面部表情有些狰狞的纪茗,王芷几乎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她没想到她错了。她没想到,有史以来意念法术最强的家族,即使曾经让三个儿子平分了天赋,也不会因为生了一个女儿就断送了家族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