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有调笑声,推开门,书童儿把玉箫按在床上,“俩人正干得好”,见主人进来,慌得俩人手忙脚乱,一齐跪下求饶。潘金莲乘机要挟玉箫,提出了三个条件,让玉箫帮助打探月娘房里的秘密。
观察书童儿的行为,他还是更喜欢与女性亲昵。虽然起始是玉箫逗他,但在他那里很快获得了互动。谁说古代的女子不主动攀附男子呢,玉箫就是一个例子。俩人都是情窦初开的年龄,可能女子成熟早些,她一大清早趁众人还没起床就来找书童儿了,可见她的专心、急迫。俩人平素就你打我闹、推推拉拉,一般人不以为然,以为两个小孩子,玩玩耍耍家常事。一次推拉中还把坐在火上的酒壶也弄翻了,火灰“嘭”地一声四散腾开,惊动了西门庆,好在书童儿平时深得西门庆的另眼相待,便不再追问了。
综合来看,书童儿还是个男性角色和心理,他的许多女性化行为都是大人的怂恿和导向,并不完全是他自己情愿所为。但他扎红头绳、佩带红纱香囊儿等行为怎么解释呢?他这时十六岁,人在青春期有对异性的向往,不经意间喜欢亲近或佩戴一些女人的用物,这是人的成长过程中所具有的普遍心理,随着人的成熟,特别是交友结婚后,对异性神秘感消失,这种心理不知不觉间得到摆脱和克服。书童儿就是这一时期的青少年,越至成年,越发更多地显示男性的一面。与玉箫的一段戏闹,正好反映了他并不存在顽固的女性化倾向和易性癖。
书童儿小小年纪,要在社会上独自谋生,主子的喜爱是他生存发展的必要条件。当时社会上时兴什么呢?西门庆、安进士决非个别,而是一部分饱暧思淫欲者的时髦口味。有人是真正需要,有人是附庸风雅,在一般人眼里虽不能个个鉴别,但满目所见就是社会上这种品味者大有人在。应伯爵是个破落户子弟,日子过得穷困潦倒,只好癞着脸做帮闲度日,但他也会雅兴大发,使着书童儿装女子,图开心,满足别样的心理需求。书童儿一个成长中的小郎,还不能鉴别是非好恶,只好在成人的指使暗示下,迎合主子的嗜好。他在成长过程中,有过模仿女性的心理,但没有超过一定的度,没有滑向易性癖的一边。越近成年,越显他男儿本色,与玉箫偷欢是一证见。
与之相比,西门庆的性取向却有明显的偏差。他一个成年人,妻妾成群、女人满院,却还有心思和王经、书童儿等少年郎戏弄。他喜欢选择未婚面嫩的小郎,正符合人们心目中的洁净形象,这与冷铺里的侯林儿之流又有讲究上的天壤之别。西门庆性倒向的频率和程度都不严重,在他炫目的异性疯狂辉映下,他的同性取向还极易被人忽略过去。
书童儿的一段经历,可以让我们窥视社会风气的浸染对未成年人的心理影响。人与人的互动、强势群体的作用、社会流行风尚,这些都深刻而全面地影响着人的性心理,特别是身体和心理都还未定型的青少年。人是社会动物,社会心理必然地熏染人的个体。书童儿的例子生动地呈现在我们面前,也是我们研究古代性心理的一段活教材。
书童儿被潘金莲撞见后自感不妙,顺手掳了些财物,急匆匆地离开了西门庆家,赶到临清码头,搭上家乡人的船,逃回苏州老家去了。书童儿的行为有些不那么光明正大,但我们应该为他逃离了西门庆家、逃离了让他心理变态的环境而庆幸。西门庆家里少了一个会装女子的尤物,而世上多了一个完完全全的男子汉。西门大院逃出的奴才中,来旺、来保、平安儿、韩道国等人都交待了下落,唯独书童儿没有了下文。这让我们有几分好奇而牵挂,书童儿,你还生活得好吗?你在西门大院里的那段经历对你的日后生活有什么样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