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赢姬找到一块露出在泥地上的滑石,小心翼翼地跃到上面,仔细观察四周的地形,然后她施展轻功,飞快地在矮树丛上掠过,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这个鬼地方。
孰料,绕了半天,竟又绕回原来的地方。
莽阔的山峦,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绿海,究竟走哪条路才能下得了山?莫非黑云在这儿设下了奇门盾甲或五行方阵?
眼看夕阳即将随着倦鸟隐落山巅,一旦天色全暗了下来,这旷野荒地,岂不更加危机四伏?
她累了一天,已饥肠辘辘,先找些东西裹腹吧!只要不死,就有机会逃出去。
这时候瘴气可能已侵入她体内,不如捉条蛇火烤,来个以毒攻毒。
陆赢姬不像一般千金小姐终日养尊处优,她水里来,火里去,早已练就了铁打的毅力和本领,野地求生自然难不倒她,三两下工夫,已升起熊熊大火。
师父流星云告诉过她,蛇血最是滋补,特别是愈毒的蛇功用愈强,所以她把蛇血当水给喝了,好润润喉;师父还说,蛇瞻能够明目健身,所以她连蛇胆也吞了。
不一会儿,缠在捡来的树枝上,剥了皮,去了五脏六腑的小莽蛇,已飘出阵阵肉香。陆赢姬不假思索,一片片撕开来往嘴里送。唔,又香又好吃!
这儿杳无人烟,当然不可能有饭后的娱性节目,更不用奢想水果和甜品了。闲闲没事,她只好睡觉。
陆赢姬解下腰带,系到两株大树上,这就是她今晚的软床。多亏她师父昔日不人道的训练,才让她学会了许多非常人所能的本事,否则今儿就麻烦大了。
就在入眠之际,忽然下了一场大雨,将她淋成落汤鸡。而最惨的是,这阵雨好像有愈下愈大的趋势。这下她就算不被瘴气毒死,也会被连日风寒给摧残而死。她急于找个地方躲雨,突地瞥见未熄的浓烟,揣想应可顺着它飘散的方向作为指引,或可因而得救。
主意既定,她立刻攀上树梢,朝着左方连捷飞掠。
约莫半个时辰后,她来到一处坡地,就着微弱天光,依稀可辨出一块石碑上头写着“憨憨丘”这会儿雨势更大了,陆赢姬不敢稍作停歇,马上栖柄遑遑的赶路,但前脚才刚离地,即惊见小径上立着一抹人影。
来者因手中握着一把油纸伞,遮去他半边的脸,看不清五官长相。但不是武者装扮,月牙长袍下罩着颀长的身形,一双皂靴立于泥泞地上,竟半点尘埃都不染,若非浑身散发着一股水冷,陆赢姬几乎要以为他只是个夜归的旅人。
“你是专程来欣赏我的死相?还是来帮我收尸?”陆赢姬故作轻松地问。其实她已气弱体虚,方寸间不明所以地疼楚,十指末梢逐渐发麻,显然她的以毒攻毒之计并未奏效。
“前者吧,我想你即使香消玉殒,往生后的容颜应该还是美艳非凡。”他不怀好意地道。
“抱歉,让你失望了。”她不屑地别过脸,企图从另一条路逃离,却赫然发现这条小径竟是憨憨丘唯一的出处。
“无路可走的感觉如何?”黑云瞧见她脸上乍然惊愕的困窘,毫不介意来个落井下石。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到了这个节骨眼要再做困兽之斗,也只是白费力气而已。“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昏倒了。”
黑云适时张开臂膀,将她羸弱的身子接入怀中。纸伞下的人儿,尽管苍白疲惫,却依旧是人间绝色。
镇北大将军暂时下榻疥驿馆的励志楼内。
陆广荣像一只狺狺狗咆的猎犬,在大厅上指着随从、佣仆们破口大骂。
“一群窝囊废!平陵县才多大,找了三天三夜连半点线索也没有,简直蠢蛋加三级。”他一掌拍向桌面,搞得杯盘齐飞,地上一片狼藉。
“启禀老”看门的守卫被他凶恶的样子,吓得舌头打结。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卫公子,求见。”卫家和陆家乃为世交,因此奴仆们称呼卫子丹仍习惯用“公子”而非用“大人”
“卫子丹?”一听到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乘龙快婿,陆广荣马上笑得一脸谄媚。“快请。”
“陆世伯。”卫子丹一进门就朝陆广荣礼貌地一揖“陆世伯今儿个气色不太好,莫非出了什么事?”
“没事没事,还不就是那些芝麻小事。”陆广荣至今还不敢告诉卫子丹,陆赢姬已无故失踪了好几天。“来来,坐坐。秋月,奉茶。”
“不必麻烦了,愚侄今儿个前来,另有要事相商。”事实上卫子丹在比武当日就已经知道彩楼上抛绣球的人并非陆赢姬,事后他曾多次要求见她一面,但屡次遭陆广荣拒绝,早已心生疑虑。但既然陆广荣不肯明讲,他也就继续装糊涂。
“什么事?”
“我和长乐郡主的婚姻大事。您看,皇上答应主婚呐。”卫子丹喜孜孜地将圣旨递予陆广荣。
“这皇上怎么知道你和赢姬的事情?”比武招亲是他私下决定的事,心想等水到渠成之后再上章禀奏。
卫子丹得意洋洋地咧齿而笑。“是我请丽妃向皇上请求的。”这意思也就是说,不管比武招亲也好,抛绣球招亲也罢,总之他卫子丹要娶陆赢姬是娶定了。
“原来如此,但万一比武结果不如所料,那岂不”
陆广荣老眼往他乖张的面孔瞧去,当即了然而惊心。臭小子,还没娶到赢姬儿,就已经没把老子放在眼里,一旦事成后,他眼里还会有自己这老丈人吗?
须知他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狐狸,向来只作损人利己的事,这种铁定蚀本的买卖,他怎么肯做?
现在糟就糟在卫子丹挟圣旨而威,违逆圣裁可是要杀头的。
“世伯不用多虑,有皇上当咱们的靠山,谁敢不从?”卫子丹把圣旨收回囊中,起身道:“为了表示慎重,三日后我将派人送来一百两黄金、一千疋绵缎,和珠翠玉饰一百二十件,当作聘礼。”
“呃这个”
陆广荣来不及多所实喙,卫干丹已接着说:“至于其他所需用品,就劳烦世伯费心帮忙打点。您知道家父乃江湖中人,最是厌烦这些繁文褥节,家母又早不问世事,因此只有偏劳您了。”
“哪里,应该的。”
“那么就这么说定了,愚侄尚有要事先行告辞。”语毕,他一躬身便转头走了。
“呃你慢走。”陆广荣一牛车的话全给塞在喉咙吐不出来,直到卫子丹走远了,才拿自己人出气。
“妈的,什么东西,趾高气昂,还不是靠裙带关系,想当我女婿?我呸!”
如微波颤动的低喃虫鸣,间或掺杂着呼啸的风声,此起彼落。檀香的烟雾在半空中织成一张白色的网,网住甭立于幽暗月光下的人影。
“为何不直截了当杀了她?”在飞鹰帮,只有左从天可以不经通报,高兴上哪儿就上哪儿。黑云没有回答,他也一直在思索着这个问题,为何不下手?因为她的美貌?哈!世间美丽的女人多的是,但美丽而凶悍毒辣则属罕见。
他很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被她的美色所吸引,抑或是惊叹于她的阴狠?一个动人心魄的坏女人
“留着她终究是个祸害。”左从天对陆家最是深恶痛绝,他带了一柄宝剑前来“记得它吗?”
黑云当然记得,那是他父亲生前的配剑,是写尽他黑家数代荣辱的无价之宝。
“拿着它,用它杀掉陆广荣和陆赢姬这一对贼父贼女。”左从天说得义愤填膺“你一出生就注定了这辈子要过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快意恩仇才是男儿本色。”
黑云接过宝剑,宽厚的双肩显露出不可摧折的刚毅。既是江湖儿女,迟早要两相忘于江湖,他不该也没有犹豫的余地。
“红颜终究是祸水。左叔带你走的幽冥魔道,是条永难回头的不归路,现在你能做的,唯有慧剑斩情丝。去,杀了她。”
黑云的身子一动也不动,僵硬一如木桩。左从天催得愈急,他愈是寸步难行。
好吧,既然天地不仁,待我如狗,就别怪我不义!
陆赢姬在温暖和煦的晨曦中苏醒,双眸所及俱是陌生的景物。紧临床边的窗台,约略可以望及窗外扶疏的花木,阳光洒落在低垂的纱缦上。她坐起身,惊见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宽大的紫蓝色床榻上,身体下方尚有一摊未全干的血渍。
老天!她禁不住低呼,仓皇中凛然想起,昨夜黑云到过憨憨丘,她因体力耗尽,未久即不省人事难道,身侧这摊殷红是他乘机施暴所留下的?
霎时脑际轰然作响,无限悲愤涌上心头。她匆促穿上衣裳,唰地拉开床前的纱缦,一眼瞟见黑云就端坐在正前方的太师椅上,狭长的眼敛过一抹寒冽的幽光,定定地锁住她绝美的朱颜。
“你——”怎么跟他兴师问罪才好?陆赢姬眨着倦眼,荧荧晶眸含着幽怨与更多的怒焰。她本欲挺身立起,却不料一头栽进他怀里。
他昂然的身躯陡地僵直,讶于她柔若无骨的身体甜腻恍如软玉,恰到好处地抚向他久经飘泊,备觉憔悴的心灵,他不由自主地抱紧她。
“为何如此待我?为何不给我一个痛快?”陆赢姬无助地捶打他的胸膛,伤心得不能自己。因为太激动,而扯落两只前襟的盘扣,微微袒露的锁骨连着宛然偾起的胸线,其肌肤晶莹剔透,雪白而粉嫩;颈子下方三粒成串的小痣,正牵引着他的每一分知觉。
“复仇最酣畅淋漓的,就是让仇家痛不欲生。”黑云含住她的唇
陆赢姬错愕地凝睇他,伤感和颓丧突袭而来,她从没如此绝望过。
沿着她光滑的下颏,他的唇来到凹陷的锁骨,惩罚又似发泄愤恨地噬啮她,在她发出嘤咛时又狡猾地潜入她口中,与她的舌抵死缠绵。
陆赢姬原想号相求,但骄傲的她,连一句哀求的话也说不出口。她可是当今圣上的义女,有着显赫的家世,身上流着高贵的鲜血,要她低头向一名江湖匪类求饶,是无论如何都办不到。她要求自己的心必须了无波澜,沉静如死,但一切努力却是徒劳。
黑云毫无节制的索求,挑起她一直小心收藏的幽微心弦那青春方炽的身心,它是那么渴望找到一个坚毅的臂膀,实实在在的被拥有。
明知是个陷阱,但她却抑制不了激越的情愫,不得已只好使出非常手段
“你做什么?”黑云颤然掐住她的下颏时,已然迟了,血丝自她口中缓缓淌落衣襟,如一声无言的呜咽。
“怎么做你才肯放过我爹?”
发狠咬舌寻短后,她第一个想到的仍是她父亲,足见这不是一个毒若蛇蝎的女子。黑云惊诧之余,竟莫名的有一些欣喜。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强行撬开她的嘴,检视她的伤口,还好他警觉得早,她没伤得太深。“我们父女和你们飞鹰帮究竟有什么仇恨,让你如此深恶痛绝?”她知道她爹不是一个好官,但顶多有些惹人厌而已。
“想知道就回去问你爹,他的所做所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你愿意放我走?”但走了又如何?她已非清白之身了。
逼令她吞下一颗百续丸,黑云冷凝的推开她的身子,道:“走吧,今生今世不要再让我见到你。”他背过身,作了一个“请便”的手势。他是真的不愿再与她有所纠葛,过多的牵扯将有碍他报仇杀敌。
“放心,我不会走太远,很快的我们就会再见面,届时,我会让你求我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