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姑娘,你把银票给我吧,这椿生意我接了!但我有个条件,令姐这一个月内只能住在山庄不踏出门一步,否则我概不负责!”
“没有问题!我把姐姐交到这里来,本来就不想让她出去!”袁芷菁把银票给他,又恨恨地看了寒月一眼“我先说好,找谁保护也不要找这个人,否则我要你们加倍奉还!”
穆柯气定神闲地说:“我接了你的钱,当然是我保护!”
袁芷菁看了他很久:“可你不会武功!”
“你会武功,你不是照样保护不了她?你放心,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不会让她有一丝一毫的伤害。”穆柯微笑“七啸龙从来不做没把握的生意!”
袁芷菁无话可驳:“好吧,我把姐姐交给你,十天后再来拜访!”
她挥了挥手,带着四名轿夫走了。
庭院里,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除了原有的三个男人,又多了一顶深红的软轿。
“二哥!”有外人在的时候,君昕一向少插嘴,此刻才开口“这件事好像有点古怪。”
“我们的生意哪一次不古怪呢?”穆柯双眼一直没有离开轿门,虽然刚才只是惊鸿一瞥,轿中女子已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寒月叫来两个丫鬟:“你们把轿里的姑娘扶到后院的厢房里。”
丫簧答应着去掀开轿帘,寒月和君昕这才看清了轿中的女子,两人的眼睛都亮了亮。
寒月打了个哈哈:“姐姐比妹妹顺眼多了,至少没有那么凶!就是病怏怏的样子,等一下让三哥看看,真死在这里就不好玩了。”
“二哥!”君昕轻轻地拉了一下穆柯的衣角“你有没有发现轿帘的旁边”
穆柯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们自己做事去吧,这儿我会处理。”他走上前,对两个丫环说“你们也下去吧,我会扶她进去的。”
恩泽山庄的七兄弟虽然情同手足,但因为个人的办事方式不同,如果谁担下了一椿买卖,其余六个除非有非管不可的理由一般都不会干涉,因此寒月只是打了个哈欠:“没想到家里这一个月会多个娇滴滴的姑娘,二哥,看来这两姐妹不好惹,你小心一点。”
他说完就走开了,穆柯扶住轿沿,走人轿中毫不费力地把女子连带着毯子抱起来,她漆黑的睫毛眨了一下,被惊扰似地微微睁开眼,眼眸晶亮柔美,带着一丝自然的怯意,连带着白玉般几乎透明的脸色也泛红了。
这个女子,不但美,而且弱,似乎已经把女人天生让人保护的特质发挥得淋漓尽致。躺在穆柯的怀里,她几乎如春水般的羞怯柔顺,让人自然而然心生怜惜。
但穆柯还是很平静,仍然带着那一丝自若的神情,对君昕说:“雨回来,让他到厢房看看这位姑娘。”
“我知道了,二哥。”
君昕等他们进去,才走到轿边,把手放在轿沿的顶上,那儿有一个小小的凸起,他轻轻地抚着,按了下去。
一丝轻微的嗖的声音,发自轿帘上方横梁上一个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小孔,当然,此刻射出来的,不过是一缕劲急的空气而已。
如果刚才穆柯在抱那名女子时没有把这个机关破坏掉,此刻射出来的东西,说不定会让他当场封喉致命。
厢房已升起了暖炉,熊熊的火焰很快驱走了寒意。穆柯把女子放到床上,她身上的毯子掉落下来,窈窕娇小的身子一如他想像。她穿着细白纹的短袄,同色长裙,外面还罩了一件浅绿色的毛襟背心,但看上去还是不胜寒意。穆柯拿起毯子帮她盖上,看她乌溜溜的眼睛已经很清醒地望着他,火焰的温度让她疲倦的病容也添了无数的娇艳。
“多谢穆公子!妹妹不懂事,把我这个病人交付给公子,给您添了许多麻烦。”轻启朱唇,语音如潺潺流水。
“不必,我收了钱了。”他拨了一下炉火“我叫穆柯,你直接叫名字就可以。”
“七啸龙名扬四海,排行第二的青龙更是智冠天下,卓越不凡,芷筠今得穆公子的保护,真是三生有幸。”
这种场面奉承之话由她讲出来,更是让人无比舒服,但穆柯没有理会,站在床边,正色道:“袁姑娘,虽然我收了钱,也同意今妹保护你一个月,但有些话我先说在前头。首先,我不会武功,所以请你不要离开恩泽山庄一步,我也和令妹说过了,你一出门,是生是死,我概不负责!”
她嫣然一笑:“你认为我现在这个样子能出门吗?”
他不理会,顾自说下去:“第二,我不管你们两姐妹为何会找上恩泽山庄,对你们的目的也没有任何兴趣。不过我既然接下这桩生意,我会尽力去做到,也请姑娘你能够安份守己,在庄中静养一个月。七啸龙并不只我一个,庄里还有其他的兄弟,七个龙的名声也不靠仁慈得来的,你最好能够好自为之,否则,有任何意外,我也概不负责!”
她收敛了笑容,柔美的眼波泛起一层羞愧的光:“穆公子说得是,我们姐妹这次来的确是有目的。其实我也无意瞒着公子,芷菁一向好武成痴,于一个月前她竟独闯崆峒派的暗室,盗走了好几本武功秘籍,引来崆峒弟子大批追杀。在逃跑途中,我误被崆峒掌门灵智子道长击中,差一点当场毙命!”
她一边说一边艰难地坐起身,被子下的手已解开了衣襟,被子滑落的时候,穆柯顿时看到她上身露出一大片的雪白肌肤,锁骨下心脏边上有一块大而深的黑色掌印,泛着隐隐的红色,映衬着她如花的娇颜,让人心生寒意。
他暗暗吸了一口冷气,这掌印正是崆峒派灵智子道长的独门绝技——血玉掌,巨毒无比,七日之内必死无疑。
袁芷筠满脸通红,迅速地紧好衣衫:“江湖上能解血玉掌之毒的除了灵智子道长,只有七啸龙的‘水龙’潇雨!可是我们知道,‘水龙’从来不出诊,就算花再多的钱,也绝不会轻易给别人看病,何况,我们又是这样一个偷盗的理由,相信就算向他求救,他也不会应允的。无奈之下,只好想出如此下策!七啸龙的信誉在江湖上上有口皆碑,只要你们答应的事,绝不会反悔。如果你们任何一个人答应保证我一个月的安全,就有机会让水龙为我治伤。”
“好计谋!”他面无表情“是我太轻率了!”
她眼含泪光:“我知道这样做对七啸龙很不敬,可我绝没有轻视你们的意思!蝼蚁尚且偷生,为了活下去,我也顾不得了。只要我的伤能好,此番大恩,愿倾力相辗!”
“那倒不必!只要姑娘能做到我刚才提出的两点要求就足够!”
门外有人敲门:“二哥!”
穆柯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白衣飘飘的少年,漆黑的眼加点漆,五官精致无比,一见到他,立即展开了一个清雅的微笑:
“二哥,你终于回来了!怎么专挑我不在的时候回家,害我都没办法第一个看到你。”
七啸龙排行第三的“水龙”潇雨,长着一副迷死女人不偿命的脸孔,身形飘逸,爱穿白衣,是七人中最优雅的一个。他擅长医术与水性,但从不轻易给人治病,因为他的个性清淡,不喜热闹,医术又高得惊人,难免受到江湖上许多有心人的追随困扰,所以索性定下死规矩,江湖上的人大多都知道他的规矩,慑于七啸龙的名声,久而久之,也没人敢找他治病了。
他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穆柯了,所以显得很兴奋。
穆柯拍拍他的肩,笑着:“听说你去给夜找草药了,有好消息吗?”
“不知道啊,我今天突然又想到一个方子,手边一时没有龙胆草了,所以上了一趟山,没想到”他暧昧地眨眼,因为已经看到了厢房床上的女子“好美的姑娘!二哥是不是因为大哥找了大嫂,也急于想给我们找个二嫂?二哥不要太快哦,否则就轮到我了,我可找不到!”
不过,他的笑马上停住了,视线也凝结在袁芷筠的身上,声音沉了下来:“她中了血玉掌?”
尽管江湖上已把潇雨传得很神,但此刻他不用把脉,光是在远处看看脸色就能测出病因,让袁芷筠暗自吃惊不已,从来都是传言大于事实,但七啸龙看来是特殊,他们真正的本事是传言无法探究的。
“雨,我们出去说。”
穆柯掩上门,把他拉出去。
“二哥,那个女人怎么回事?灵智子从不轻易出手,她怎么会中血玉掌的?”
“这次是二哥太大意,我没有事先了解她的状况就轻易接下来,现在要请你帮个忙了。昕大概和你已经说过,你可不可以先救她?”
“当然可以。”潇雨一口答应“二哥放心好了,我去拿药箱。”
穆柯笑了一下:“谢谢。”
“二哥你怎么和我客气?”潇雨刚举步要走,突然眼珠一转,身形已飞速地闪到对面的一株月桂树边,随手就抓出一团紫色的影子来,生气地说“月,你为甚么一定要藏在这棵月桂树下面?我花了好多心血,要给五弟做药引的!你去别的地方好不好?”
“有没有搞错啊?这样你也能看见?”寒月苦着脸“我不干了,这么打击我!”
走廊边刚好过来的君昕早已笑得捧腹:“六哥,你完了,我看还是放弃练隐身术算了!我都替你丢脸!”
“臭小子,你不去看书,又冒出来了!”
潇雨在一片笑声中去房里拿药箱了。
厢房内,潇雨把完脉,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低声道:“已经第五天了!”
“雨,是不是很困难?”穆柯一向淡然的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
“还好,就算最后一天我也有把握救活!不过——”潇雨抬眸一笑,伸出修长的食指“要花一点时间!一个月!”
一个月?恰好一个月!
潇雨看向袁芷筠:“袁姑娘会武功吧?”
“是。”她点头。
“如果你想伤口快点好,要记住,这一个月内千万不能动内力。你服了我的药,三天后可以进食,五天后可以下床,之后,你与常人无异,但一定不能动内力,要完全地静养。血玉掌的毒性和普通毒不同,你来得太晚,这五天它已渗人经脉,我需要用一个月的时间根除,中间不能扩散,否则你肯定吐血而亡,到时神仙都救不了了!”
“谢谢,我想我会是一个很乖的病人,没有人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那好,反正恩泽山庄也不是太无聊,你闲下来可以到处走走,一个月很容易过的。我暂时先把你的毒控制住!”潇雨从药箱里拿出两根细长的银针,分别扎在袁芷筠的百会穴和膻中穴上,站起来“暂时没有什么大碍了,二哥,我去煎药,晚饭不用等我来吃!”
潇雨的药材从采到煎,都是亲自动手,从来不让别人帮忙,因此穆柯也只是感激地点了点头,让他出去了。
屋里又恢复了静默,只有袁芷筠微弱的喘息声,她的脸色已泛起了潮红,刚刚的一番说话,已让她耗尽了力气。
穆柯走到茶几边,倒了一杯清水,走到床边,伸手把她半抱起来,把茶放到她的唇边,她惊讶于他如何得知自己的干渴,但已无力说什么,安心地啜饮了几口。
他等她喝完,才重新让她躺好,说:“你休息吧,我出去了。”
她盯着他的眼睛,发现他似乎在避她,他的眼中有矛盾的光。
“你”她试探地问“在怀疑是吗?觉得我在说谎?”
他摇了一下头:“我说过我对你的目的没有兴趣,反正你现在真的中了血玉掌,三弟也给你治了,这一个月内你最好听他的话,仅此而已,告辞!”
她伏在枕上看他出去,清醒的双眸无意识地打量看四周,从来没有害怕过任何事情的她,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恐慌。好像会失去什么东西一样。她在怕失去甚么?她,还有甚么可失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