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帮她止血啊!你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他威吓道。要是云纱因他的怠慢而有个三长两-,他的脑袋就是最好的祭品。任昊-几近失控的狂态吓得军医噤若寒蝉,颤抖得有如风中落叶。
"昊-"任昊天赶忙拉着他,预防他又铸错。
轻微的呻吟自唐云纱口中逸出,任昊-无心搭理军医,他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上半身,将耳朵附在她的唇畔。
"我我想想回宫,回云云轩。"她气若游丝地说完,又失去意识了。
"好!我马上带你回去。"
任昊-寸步不离地守在唐云纱的床边。
见她时而呻吟,时而低喃,就是不见她清醍。偶尔睁开眼,唤声"昊-"后,又失去意识了。任凭任昊-再怎么呼唤,她皆浑然未觉。
"昊-,你已经三天没合眼了,去歇着吧!这儿有御医看着,不会有事的。"任昊天劝慰他。再这样下去,恐怕昊-的身子和精神都会承受不住。
"不!我要她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我。"掌心轻轻摩挲她毫无血色的脸颊,布满血丝的双眼分毫未移地注视着她过于苍白的娇容。
"来人,送二少主回房休息。"任昊天见劝说不成,只好采取强制的手段。
任昊-用力甩开侍卫,坚持守在床边。
"水我要水。"轻微呻吟自云纱口中逸出。
"拿水来!"任昊-向身后的仆人吼道。
喝了几口水后,云纱悠悠转醒。
"你醒啦?"任昊-头一回衷心地感谢神明的存在,听到他的祈祷,把她还给了他。
"我睡了很久吗?"一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难听得像乌鸦叫,然而传入任昊-的耳中却有如天籁般悦耳。
他将她的小手紧紧地包裹在他的双掌中。"很久,久得让我以为我已经失去你了。"他脑海中清晰存留着她昏厥过去的情景,至今仍令他心有余悸。
"对不起"唐云纱摸摸他脸上的胡渣,他的憔悴让她好生不忍。
"无妨,只要你活着。"
任昊天悄悄地摒退所有的仆人,顺手带上门。让这对经历生离死别的情侣可以独处。
紧闭的门扇慢慢开出一条小缝,一颗脑袋小心翼翼地探出,左右观望,确定没人发现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喜孜孜地拉开房门,预备跨出。
"想上哪儿去?"
一道冷硬由头顶直接砸下,猛一抬头,厚实的内墙堵在前方。
喔噢!当场被逮!
"今天天气很好,我想出去走走。"云纱一步一步退,直到抵住床沿,跌坐其上。
"等你痊愈后再说。"任昊-不容置喙地驳回她的请求。即使是走路,都有可能扯裂她刚愈合的伤口。
"那你干脆拿一根绳子把我绑在床上算了!"她负气地说,迎向他漆黑的瞳眸,让他明白她正在生气。
"我会考虑。"刚硬的线条没有软化的趋势,气得云纱小嘴翘得半天高。
要不是担心伤了她,他真想好好地吻她,以示惩罚。
"别生气!"终究是舍不得她动怒。"只要你乖乖的休养,以后不论是打猎或射箭比赛,我都准。"
"真的?"她有些怀疑。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她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
然而不消数天,云纱便开始后悔和任昊-定下那个约定,让自己现在无所事事,闲得发慌。
她撑着下巴,一张粉唇又不自觉地嘟起,任谁都可一眼看穿她的不快。
无聊!无聊!真无聊!
有了她偷溜失败的前车之鉴,昊天哥和昊-不约而同地派了一大堆人盯着她,不准她踏出房门一步。这种待遇和犯人有啥差别?连天上飘来飘去的云都比她自在逍遥。
前几天,昊-还会来云轩陪她聊天下棋,这两天却不见他的身影出现,令她好闷。
也许他有事缠身,无法抽空来云轩,既然如此,她何不去找他。主意已打定,只消等到夜晚──
这一夜,云纱按捺不住想见任昊-的渴望,借口就寝,早早摒退了仆人,轻手轻脚地溜出云轩,往任昊-的厢房走去。
"昊-少主!"媚香惊喜万分地迎接任昊-的造访。"您有好一阵子都没来看媚香,让我好伤心!"
任昊-心烦地挥开她的纠缠,迳自往床沿一坐。
他发现自己非常在乎云纱,在乎的程度已远远超出他所以为的,他的喜怒哀乐不受控制地随着她的快乐悲伤起舞,这种情形令他无措。
以往他对她也是宠爱有如,但从未像现在般如此渴望她的一颦一笑,想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甚至不准别的男人看她一眼,也不准她想别人,霸道地连她的思绪都要干预。
她的倩影无时无刻浮现脑海,向来都是他掌控别人,而非别人影响他,这让他十分困扰。
从小生活在宫中,环伺在他身边的全是极富心机、竭力讨好他的女人,原因无他,她们想赢得他的欢心,再藉此博取他父王的注意,进而常伴君侧,他成了一干自私自利女人平步青云的筹码。他拒绝被摆布,从来只是冷眼欣赏着那些女人勾心斗角的丑陋模样。在他心中女人全是一个样。
心高气傲的他岂会容许自己被一个小女子牵着鼻子走?
因此他开始避着她,故意不去探望她,岂料思念之火不灭反炽。
他必须做些什么来挽回克制难以驾驭的思潮。
"少主,您怎么啦?怎么一来就不理人家。"媚香媚态万千地攀着任昊。
阴郁的眼神闪过一丝光芒,他二话不说拉下媚香丰腴的娇躯,惹来一阵格格娇笑。
房内人的一举一动全落在隐身暗处的不速之客眼中。
云纱瞠大双眸,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
那交缠的身影恍若炽人的火苗,灼烫了她的眼;不规律的喘息犹如千斤锤,重重敲在她的心坎。
她必须捂住嘴巴才能避免自己失声尖叫。
我喜欢你!
言犹在耳的表白成了讽刺的笑话,只是她笑不出来。
云纱双手紧揪着胸襟──原来这就是被背叛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再也承受不住,再不离开,她也许会倒在这儿。
她一步一步后退,失神的她不小心绊倒了花盆,发出不小的声响。
"谁?"叫喝声由房内传出。
糟了!云纱心中一惊,赶忙转身就跑。
任昊-锐眼扫视漆黑的庭院,捕捉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快速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他眼微眯,若有所思地将目光投注在白影消失的方向。
唐云纱不敢稍作停歇,顾不得胸口湿热的刺痛感,急急奔回云轩,直到背部抵着紧闭的门扇,悬空的心才慢慢落地。
紊乱的呼吸尚未回复,突来的尖锐痛楚又让她倒抽一口气,低头审视痛楚的来源,胸口一片怵目惊心的红,衣裳早被血液浸湿。
大概是伤口裂开了,方才的奔跑对病体未愈的她太过激烈,扯裂了伤口,看来免不了又要被太医叨念一顿。
云纱缓缓地褪下衣裳,小心地将黏在伤口上的布料拉开,出血的情形比她猜想的还严重,清晰鲜明的痛觉开始向四肢百骸蔓延,令她秀眉纠结,抿紧双唇。
现在天色已晚,不宜再惊动任何人,她决定先上点止血药粉,明儿个再找太医瞧瞧。
"你不会呆到以为做这样的处理就可以了?"蕴涵怒气的低沉话语贯穿耳际。
熟悉的嗓音让唐云纱浑身一震,手边的动作顿了一下又继续。
她的不理不睬和一意孤行勾起任昊-的怒火,他当然明白她冷淡的态度所为何来,但他不必为任何人解释自己的行为。
伸手握住她的下巴,使她不得不正视他深沉的眼。
"二少主深夜拜访,有何指教?"她对他的称谓已由"昊-"变成"二少主",语气中尽是疏离的冷淡。
一句"二少主"喊得任昊-眼瞳一缩,脸色沉了三分。"这该是我问你才对!"任昊-嘲讽地回道。强迫自己无视她空茫的明眸和心中的担忧。
那幅旖旎刺目的画面又跃上脑海,她下意识地回避他的视线,回避他眼中的讥讽。
"说话!我在问你话。"冷酷的催促无情地逼迫着她。
蓦地,她觉得他好陌生。
"我无话可说。"要她说什么?说她撞见他和别的女子缠绵。那又如何?他们既非夫妻,又无婚约,对于他的行为,她没有置喙的余地。
"撒谎!如果无话可说,为何深夜还不歇息,反而到我的霁轩游荡?"嘴硬!他敢用项上人头担保,方才躲在庭院中偷窥的人百分之百是她。他本该赞赏她的好气度,却又为她的无动于衷微感不悦,她为何会如此冷静?恍若无事般,反倒是他对她有些愧疚。该死!他又没有对不起她!
果然被他发现了!她退得不够快,既然如此,也没隐瞒的必要了。"我是到过霁轩,只是随便走走,没什么意思。"
眼前俊美的脸孔依然和她爱恋的面容一样,只是迥异的心境,已在她和他之间
筑起一道藩篱,她无法再坦白地说出自己的情感。
"是吗?"他直觉她没有对他说真话。
"是。"她肯定地回道。
"你在霁轩看到了什么?"
"没什么。"他们俩心知肚明,又何必要她明讲,让彼此难堪。
"说!"
她紧咬下唇,低头不语。
任昊-嘴角扬起一抹残酷的笑。"要做我的女人,就必须接受你所看到的,我是皇子,将来的王爷,三妻四妾是很稀松平常的事。"略过心中的不舒坦,他硬是把云纱和其他的女人归为同类,没有女人可以左右他的思绪。
无情的言语犹如一把利剑,狠狠划在她的心口上,这份冲击对失血过量的她无疑是雪上加霜,脸上血色尽褪。
"我明白。"云纱木然地回道,脸上是伪装后的漫不经心,她咬紧牙关不在他面前示弱。
"明白就好。"她的回答减少了他些许的罪恶感,他赞赏地想摸摸她的脸颊,却被她转头避开了,他的手仅在半空中,沉默的尴尬萦绕两人。
"请二少主回房,我想歇息了!"她下着逐客令。
任昊-一瞬也不瞬地睇着她。
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怒气,但她无暇顾及他的喜怒哀乐,她只想关起门,默默品尝这刺骨的痛楚。
最后,任昊-不发一语地走出云轩。
泪,无声无息地滑落,滴滴都是蚀心的毒药。
多年来的第一次,她没在任昊-的怀中哭泣,以后也不会了。
唐云纱一夜无眠,修长的娇躯蜷缩在躺椅上。犹如一座雕像,不知坐了多久,她也记不得。
她的预感果然成真了!
她和任昊-的感情不过才刚起个头,还来不及开花便宣告夭折了。
听他的语气,似乎已把她视为他众多女人之一
可是她忘不了当他说喜欢她时,那深情款款的眼神,喑哑低沉的呢喃能如此残忍地粉碎她的快乐,他怎能呀!
昔日的甜蜜片段一幕幕掠过脑海,遥远得恍如隔世。
今后相遇,她该用何种态度面对他?
此刻远方的云层隐隐约约透露出金光,天已渐白。
动动僵直的四肢,胸口突感尖锐的疼痛,眼前蓦地一黑,她连忙扶住椅背,稳住摇摇晃晃的身子。
干涸的血液把衣服和伤口紧密地黏在一块儿。
云纱小心翼翼地将衣服扯离伤口,阵阵抽痛让她秀眉紧蹙。
长痛不如短痛!心一-,深吸口气,猛地把衣服和伤口大力扯离,咬着下唇,把撕肝裂肺的感觉压下。
鲜血由伤口汩汩流出,晕厥同时也袭上了她的意识,将她卷入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