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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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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也不准留!以后随行船队上也不准再安排任何道士僧尼!”

    此话一出,那群道士僧尼全慌了手脚,个个喊冤,道士们喊着事不关己,求皇上开恩。

    “皇上!皇上明鉴!刚刚挡住刺客的可是一位男师父啊!要杀也只需杀尼姑就好,何苦连累我们?”一个和尚着急地大喊。

    “皇上!别听这厮胡说!我明明见到是一个和尚带那尼姑上船来的!分明就是他们居心叵测,我们才是受害者!”一年中年女尼也不甘示弱地反击。

    “不管!我不管!统统杀了!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这些秃驴!”炀帝心情纷乱,再听得他们这样一来一往推卸责任更是烦闷。

    命令一下,侍卫举起大刀长剑挥斩,只听得惨叫求饶声不断,原本充满欢乐气氛的龙舟上顿时腥风血雨,华丽的地毯上沾满了温热的血迹。

    隋炀帝第三次游江都时便未携带道士僧尼同行,一说便是害怕刺客事情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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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舟上一片尸横遍野之际,只见一身形消瘦的和尚远远站在船尾,面无表情地观看一切事件的发展。一个侍卫发现了他,大声喊道:“那儿还有一个和尚!过去杀了他!”一群杀红了眼的侍卫纷纷涌上。

    那和尚不是别人,正是澄光。他见山君行刺失败,已料到灾祸必至,自己无力回天,是以当炀帝大开杀戒之时,他也没有奔到前方去救助无辜。或许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真和尚,或许是他已经万念俱灰

    只听得他喃喃自语道:“阿朱啊阿朱,要是当年我能射中那孔雀眼”双目一闭,脸上尽是凄楚微笑。他不待侍卫赶近,自己已翻身一跃,落入滔滔运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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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那慧彦为何会及时赶到阻止山君行刺杨广?

    原来他被软硬威胁不得不留在客店养伤时,心中实在担心山君,而去偷听那婢女和几位将士间的对话。起初并没有听出什么结果,直到六天后,他在睡梦中听见一阵翅膀飞扑声,他内力修为颇高,五官感知要比常人来得灵敏,是以那飞翔之物还没接近客店他便已知其行踪。于是他连忙起身推窗,只见远方一细小白点正往客店方向缓缓飞来。

    他沉思一会儿,心想只说我不准离开客店,倒没说晚上不能出去散散心吧?况且只是离开一下子,又不是不回来,这些人应该还不至于对掌柜一家做出什么事来。

    想妥当后,他探头往窗外望去,只见几位看守的士兵已因为挡不住困意而频频打起盹来。慧彦吸一口气,真气流转,使上轻功,无声无息地往那白影飞去。暗夜中只见一道几乎和夜色融合在一起的灰色影子在空中几个起落,那小小的白色影子瞬间便被那灰影卷落。

    那是一只全身乳白的信鸽,朱红的脚上绑着一道传书。

    慧彦心里挣扎了好一会儿,最后才一面对鸽子道着歉,说自己不该偷看别人隐私,一面慢慢将那传书打开。

    一看之下,尽管里头只有寥寥数语,他却刷地一下面色苍白。只见上头写的是——事已成,为免后患,灭口。

    他从未见过山君之字,心想说不准这是那位李夫人的字迹,但不管究竟是谁下的指令,为何如此歹毒?

    “灭口”二字指的自然是将客店掌柜一家子杀之殆尽,且似乎一开始就有这样的打算,那么他们如今把自己困在这里只是权宜之计?那位李夫人到底和山君去做了什么?“事已成”?什么事已经成了?

    慧彦抓了抓自己的光头,百思不得其解,看看怀里的鸽子,突然灵机一动,心想何不先让这飞鸽传书传到那婢女手中,看看她有什么反应?于是他小心翼翼将那张纸条重新绑在鸽子脚上,双手轻轻一抛,那白鸽展开双翅迳自去了。

    他提气跟在白鸽后面,果见它笔直飞进那婢女房间窗口。

    稍后,房间里亮起了烛光,慧彦本想蹲在窗外偷听,但听得有人声接近,知道是守卫换班,寻思一会儿后决定攀在屋顶上偷听。他纵身越到屋顶上,暗运内力轻手轻脚敲下几块屋瓦,几许烛光便从那小洞中透了出来。他眯起一只眼往下望去,只见那婢女身上只随便披了件衣裳,正在烛光下凝神细看纸条。

    没一会儿,她轻叹口气,站起身来开始更衣,慧彦脸一红,连忙别过头。

    那婢女更完衣后便离开房门,往武兵队长的房间走去,慧彦听着她脚步声,在屋顶上也一路尾随她前进,弯弯曲曲直来到队长房间顶上。

    他依样画葫芦,也敲下几块屋瓦,从小洞中往下探去。

    那婢女说道“夫人说事已成了。”

    “是吗?”队长回道,语气里还有些睡意。

    “这是夫人的字条。”那婢女将纸条递给了他。

    “果然没错!”队长一见主人亲笔纸条马上来了精神。“夫人的意思是——”

    “没错,今晚动手。然后把这客店烧了,我们连夜赶回扶风。这几匹骏马还是夫人瞒着老爷偷偷运出的,得尽快归还才是。”

    “知道了。”队长抖擞精神,抓起随身佩刀便跟着那婢女走了出去。

    慧彦一惊,知道这两人是要去将掌柜一家子全数杀人灭口,当下不作多想,马上俐落一个翻身翻下屋顶,双脚倒挂在屋檐下,从窗口破窗而入,在两人还来不及呼救之前,迅速两指便将两人点倒。

    他抢过队长手上佩刀,手腕一转,那单刀便架在队长颈上。慧彦低喝道:“竟然想杀人灭口?!”转过头一看,那婢女正思大叫求救,慧彦不及多想,食指凌空点中昏穴,那婢女双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队长初见慧彦攻进房间身手不凡,再见他凌空点穴,知道绝对不可小觑慧彦。他吓得全身微微颤抖。平常见这和尚似乎笨头笨脑,连个小婢女都斗嘴斗不过,没想到竟有一身这样强的功夫!

    “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不然刀下可不留情。”慧彦故意装出一副凶狠模样,只可惜他天性敦厚,装得其实不太像,要是那婢女醒着的话马上就能看穿,但这队长只是粗人一个,慧彦一进来还来不及反应便给人制住,气势已经去了一大半,这会儿见那婢女被点倒,此刻也不知是生是死,心下又怯了几分,因此对慧彦马上言听计从,不敢忤逆。

    “是、是,师父请问,小人必当据实相告。”队长道。

    慧彦心想,前几日还见你耀武扬威,怎么这会儿却像见了猫的耗子一样?

    “好,我问你,你家夫人带着山君上哪去?”

    “山君?师父是说那位与您同来的姑娘吗?”

    “正是。”

    “夫人带了那位姑娘去板渚了。”

    “板渚?为什么要带她去那个地方?”慧彦微微皱眉。板渚位于西南方,与洛阳的方向刚好相反。

    “因为那儿是通济渠与永济渠之会口,皇上正从江都返北,龙舟近日将会经过此地,稍作歇息。”

    “皇上?此事和当今皇上有何关系?”

    “这、这小人不知。”队长冷汗涔涔,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出来。

    慧彦听出他话不真诚,手上单刀一使力,轻轻划破队长颈子,温热鲜血马上流出。其实那伤口并不深,但鲜血一冒,那队长便已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说道:

    “师、师父饶命,小人说了就是!我家夫人带着姑娘前往板渚,实是欲安排姑娘上龙舟随行船队。”

    “要山君上皇上的船队做什么?”

    “这、这小人真的不知!小的一向只听命不多管事,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队长急急说道。

    慧彦本想再问,但转念一想这队长说的也不错,只怕那婢女知道的还比他多一些。转头看向那昏迷不醒的婢女,想起之前她口齿伶俐处处刁难自己,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不想再多生事端牵扯下去。

    他继续问那队长:“杀人灭口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夫人下令将这客店掌柜一家全数杀尽,一个活口也不留吗?”

    “是、是,这是夫人的意思。其实我们这次远来并未告知主公,夫人只说想要去探访一位多年不见的朋友,又说现在世道不安全,因此多带了三队人马出来。至于那几匹骏马,也是瞒着主公带出来的。”

    慧彦并不知骏马之事,便也没再追问。原来炀帝喜欢宝马猎鹰,曾多次命人在民间搜集,窦氏尽管不喜杨广,但为保夫君仕途,曾多次劝说要李渊将所豢骏马进献给皇帝,但李渊左思右想,终究是舍不得,也就没有听从妻子的建议,也因此一直没有得到炀帝的重视。

    此番窦氏接到山君求救信,细细思量之下,唯有以献宝马为由才能令押送山君的卫文符信服,因此瞒着丈夫偷偷将这些骏马都偷运出来。但这计策中也有部份私心,只因她心里有些气恼丈夫不听自己劝告,硬要把这些骏马留在身边,结果反而断了自己出头的路子。

    慧彦单刀一翻,刀尖抵住队长下颚,说道:“你可以烧了客店,但掌柜一家子却杀不得!”

    “这”队长露出为难的表情,一边是上头命令违反不得,一边是自己性命更是丢不得,他急得脸上冷汗不断冒出,竟湿了一张脸。

    慧彦知他心中顾虑,说道:“你不用担心,掌柜一家子我会救走,我会要他们别多说话,你也是,那婢女醒来后就说我把你也打昏了,你醒来时人已经跑了,追也追不回来。此事我以后也不再与你追究,以后就当我们从没见过,听清楚了吗?”

    “是、是!多谢师父不杀之恩!”队长不住道谢。

    慧彦单刀翻过,用刀背将那队长给暂时打昏,连忙蹑手蹑脚走到看守掌柜一家子的房间,几下手起脚落,便将那看守的士兵全数打晕,进屋去带着掌柜一家子往外离去。一路上遇到不少士兵,都被慧彦几招就给料理,这时他心中也不禁暗暗懊悔,早知这些武兵这么草包,当初被困时就该将他们一一打倒,便可早些追寻山君下落。但转念一想,要是当初自己这么做了,这掌柜原本赖以为生的客店终究难逃被烧命运,如今事已至此,不逃不反抗最后还是会被杀,不如还是让这些无辜百姓远走高飞吧!

    他领着掌柜一家人直走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在一处岔路上与他们道别,并将身上盘缠尽数给了他们,希望他们能在异地好好过日子。待掌柜一家子千谢万谢离开后,他这才起程往板渚方向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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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慧彦赶到板渚的时候,皇上龙舟早已启航,他担心山君安危,便暗中跟着船队一路向北。他心想反正这船队最后也是会到洛阳,和自己的目的地相同,只是到达的时间要比当初预估晚得多。

    匆匆十几日过去,他在岸边设法多方打听,却一直问不到任何关于山君的消息。他甚至还悄悄溜到进贡膳食的厨房,生怕那李夫人把山君当成山珍海味给献给了皇上!

    这十几日间他几乎是饭吃不好、觉也睡不好,连打坐念佛都心神不安,一心一意只在担心山君到底怎么了?她现在在哪里?安不安全?

    用心急如焚来形容慧彦此时的心境再适合也不过。

    每日寻找山君徒劳无功时,他竟开始恨起自己的傻,为何当初没好好看好她,竟让她就这样被李夫人给带走了?

    他一人站在广大的渠道旁,眼里竟已不见苍生,不断浮现面前是山君那天晚上的笑

    他为什么那么担心?是怕这虎妖又去危害世人吗?

    虎妖慧彦一惊,竟发现自己早已将山君当作普通人看待,不再是妖。

    如果他已不把山君当妖看待,那么,这让他心绪无法平静下来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他不敢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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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天,慧彦在岸边一驿站往船队张望时,一名道士发现了他,将他误认为同船的和尚,那时船正好要驶离驿站,于是道士急急唤慧彦上船。慧彦先是楞了楞,本想说对方认错了人,但又想上船一探说不定能探出些山君的消息,于是便硬着头皮纵身一跃,轻巧跃上甲板。

    那道士一楞,随即喝一声采,赞道:“好功夫!”原来那船上虽满是道士僧尼,却多是乌合之众,有些只为权宜之便而出家,随着隋炀帝游玩也只是怀着吃白食的心态,并非真心想修行佛法。因此慧彦露了这一手少林真功夫,自然令人眼界大开。

    “师父年纪轻轻,武功修为就这么高,真是了不起。”道士脸露微笑说道。

    “小僧只懂得些皮毛罢了。”慧彦谦虚地合十回道。

    “哈哈!不矜不骄,更是难得!来!今晚皇上龙心大悦,特地召集玄坛上所有道士僧尼一同赴龙舟宴席,小师父就跟我一道去吧!”说罢,他便拉起慧彦的手,一同往皇帝所在的龙舟前去。

    那道士似是有意显露几手轻功,拉着慧彦的手一跃,施展轻功,脚尖在船顶上一踩便跃过一船。只见两人一起一落,转瞬已跃过数十艘楼船与九艘浮景舟,再跃过翔螭舟,最后来到龙舟顶上。

    慧彦本想出声赞扬几句,但眼角余光马上瞥到一灰色人影直扑一位侍卫,接着白光一闪,那灰影手上竟多了一柄长剑!

    “哎哟,不好!莫非是刺客?!”身旁的道士大惊失色。

    慧彦听了心里也是一惊,再凝神看去,这下更是惊得脸上没了血色!

    那手握长剑、一个翻跃后直刺皇帝的灰影,不是山君是谁?!

    “她、她竟剃了头发当尼姑?!”慧彦完全呆住。

    他惊的不是山君刺杀当今皇上,而是山君居然已经削发为尼?!

    “小师父认识这位刺客?!”那道上更是惊异,转过头看他的眼神充满戒心,怕自己是引狼入室。

    慧彦楞了好久,等回过神来时已没有心思回答。他对着那道灰影大喊“住手!”一面马上就奔了下去,留下那道士一人独站在船顶上,犹自惊异不定

    小注:窦氏年轻时,双亲曾协定在自家大门上画上两只孔雀,来求婚之人必须两箭皆射中孔雀眼,才有资格做窦氏的丈夫。当时共有几十人前来试射,都没有成功,最后是由当时的岐州刺史李渊射中。相传窦氏年轻时喜欢朱红衣衫饰品,因此有阿朱之小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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