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还没消,想了想她的话,不懂。
晚上我们收拾东西,舅父跟我说,要回去乡下。我彷徨得有点怕。
“等多几天吧。”我说。其实这种心理是想逃避。
“我这个总经理已经没钱吃饭了。”舅父苦着脸。
我和几个哥们坐在街边,看着霓虹灯灯红酒绿万紫千红,街上车水马龙人们衣锦繁华。怎么那么多美好的事物就他妈的不属于我呢?一点都不。
我抽出一根烟。
“再穷也得有个女人啊。”一个哥们喃喃。
“女人养不起。有烟抽可以了。”我呼出一口烟。
“打一辈子光棍,这是男人过的日子吗?”哥们看着我。
“那有鸟办法,爷们没钱,婊子都走了。”我没心思抽了,扔下烟脚下,狠狠踩了两脚。女人没钱也会有男人爱,男人穷透了,女人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繁华的街边,几个男人就这么坐着,犹如上天抛弃的孩子。
凌晨了,只剩下我,坐着,脚下一堆烟头。白沙烟最适合这时的心情了。我朝天呼烟,我要看着这城市的灯一盏盏灭掉,那样我才会舒服点。
忽然,车响。
“叫什么,老子又不是坐在路中间。”我嘀咕,懒得抬头。
车还响着。
“你妈啊”我一甩烟头站起来──“是你?”
“你该不会没钱坐车回家吧。”她坐在驾驶室里,副驾驶躺着一个烂醉的男人,她丈夫吧。
“我没钱你说对了。我也没家。”我点着最后一根烟,迈开步子。
“如果我给五十万你,你会抛弃你最爱的女人吗?”她忽然问。
“干吗问这个问题?你们有钱人没事干考验我这些穷光蛋的道德底线吗?抑或是你是写一篇什么心理学的狗屁论文?”
“曾经我还没嫁给他的时候,”她看了看旁边的醉汉“就是让我爱的人五十万卖了。卖给了他,现在的他。”看着身边的男人。
“什么?”我迷糊。
“上车吧,深更半夜你一个外省人在街上流浪,碰见警察你没什么好处的。”
我只好打开车门,但是“我衣服脏。”很多时候,人在差距面前会很自然地流露出自卑。
“我丈夫的车也不算干净。”
于是我上车了。
“不知道为什么,上天让我两次遇到你。每次看见你,就会想起他。”她边开车边说。
“你的旧情人?”说完我才觉得失言,看了看她身边的丈夫。
“不用担心,我老公一醉,地震都不会醒的。”
“五十万把你卖了是什么意思?”
“当时,”她回头“你还有烟么?”
我摇头“最后一根了。”
于是她在丈夫身上找了一番“其实烟贵不一定好抽。”我知道她是在安慰我的情绪,因为她丈夫身上那包tcb可以顶我一百包白沙烟。
她边开车边点着一根“当时,他跟你一样落魄。我也是刚大学毕业出来,一样身上没几张钱。他找不到工作,一年多了,只好去推销保险。”她在车窗外弹了弹烟灰“推销几个月,见了不少有钱的人,尤其是有钱的女人。”说着回头朝我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的言论比你还偏激,似乎女人一有钱就没了良心。殊不知没良心这种学问,是发源自你们男人心里的。不过当时他也挺惨的。跟许多大学生一样毕业等于失业,挨家挨户推销,白眼自然不消说,让有钱人一个烟灰缸砸过来都有的。然后一个月没推销几份保险,自己一个人躲在厕所哭,不让我知道。白天站在大街上派传单,累了就坐在街上的垃圾箱上。就像你那样。后来”
“后来你认识了你的丈夫。”
“嗯是的,反正很巧妙地认识了我现在的丈夫。我丈夫说给十万给他,让他离开我。他不肯,大义凛然地说,把那些臭钱烧了然后带我走。于是我丈夫说二十万。他愤怒了,拉起我就走。我丈夫说五十万。他的手抖了抖,但还是拉着我走。最后,我丈夫说除了五十万之外,让他到一家保险公司做副总。”
她笑,不知是什么味道“他放开了我的手,不敢看我。于是”她笑着摇摇头。“时隔七八年,我从当时的赌气到现在的麻木。反正,这个世界都要生存的。没有面包难道两个人一起饿死?所以我想,现在也好吧,我们两个人都各得其所。”停车回头看着我“不知你有没有你爱的人。如果有,我给一百万你,你会不会离开她?也许现在这个假设没有意义。”她从她丈夫口袋拿出一本东西,迅速写了几行字。
“这是一百万的支票,如果你说会离开她,我就给你。”她转过身对着我。我惊疑地盯着那张薄薄的纸条──就像电影一样,那张就是支票?上面写着1000000。00。
“如果你现在没有深爱的人,我想你心里不会太难受,也用不着像八年前他一样,要面对着我做出抉择。离开不离开。”她很平静地看着我的瞳孔。
我深爱的人我想起那个女人的眼神,离开我时候的眼神。
“我不是嫌弃你,是我不好,没有给你带来幸福。”那个女人那样说。我有恨过,但不愿意怪她。我一个大男人连自己的温饱都没法解决,凭什么去爱一个女人,凭什么发誓说要给一个没有双腿的女人一生的幸福!只是我太顽固和自私,不愿意主动提出分手。
我眼睛湿了,眼前那张支票模糊了。
沉默了似乎天长地久
我一把拿过那张支票,说“我留五十万给自己。”
她笑了笑“另外一半呢?”
“给一个没有了双腿的女人。”我开车门,下了车。
这个世界,没有圣人,只有凡人,和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