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没有资格否认的。曾经做采访，我去过一些穷如地狱般的山区农村，我看过生活在最底层的人的生活，虽然体会不到他们长年累月的痛苦，但视觉上的震撼已经深深让我明白为什么他们那么想融入城市的生活，甚至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我从她的眼神里，也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也许，她再也没有机会带我去长汀看雪乡了

    我看着她的眼神一天天的混浊，身上的香水味儿越来越浓重，衣着越来越艳丽。不变的，是我们依然喜欢看日出，坐在高楼的天台上，默默地看着太阳慢慢照亮脚下这城市，只有那时，她的眼神才回复雪一般的纯洁。

    “你还会带我去双峰雪乡吗？”一个温熙的冬日早上，我忍不住轻轻搂着她。其实我清楚她的答案，她不会再回去她的家乡了，自从她母亲，最后一个亲人去世之后，她对她的家乡就已经没有留恋了；那里只有她曾经的贫穷生活，母亲为供她读书所付出的痛苦，以及小时候父亲困穷病死的记忆。

    也许，只要我们可以见面，我也知足了。可是，我怀里的她，正如雪一般，渐渐化掉

    “恭喜你。”我轻轻说。她没有把她的结婚请帖给我，只是很平静地在一个冬天告诉我──我们认识，刚好一年。我说的不是真心话，我不恭喜她，因为我明白她爱上他什么，而他爱上她的，只是青春时雪一般纯洁与清秀的容貌。但我知道会有这种结果。

    “我这辈子最想做的就是看雪，你帮我实现了。”回来后有一次我笑着问她“你最想做的是什么？”在她眼里，我的看雪，是生活幸福之余的奢侈品，是阳春白雪。可是，跟其他农村人不同，她从来没有看不起我这种活得太幸福的人的小资愿望。有一回我们走过一排白兰树下

    “你喜欢白兰花？”我在她眼神里找到我第一次去雪乡的那种感情，那种幸福与甜蜜。我才知道，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很浪漫，很纯真，很纯洁的愿望，纯洁得如雪般的梦。

    但是，这个世界不会有机会让我们去做梦。她告诉我她要结婚那次，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望着她我感到一丝熟悉，我想起曾经一个姓陈的朋友，一个不顾一切经过蜕变成为一个城市女人。

    虽然我一直生活在城市，但我微薄的收入，沉重的负债──我大学的学费还没还清；虽然我是城市人，可是我的困境，并不比她好很多。在城市的灯红酒绿万紫千红面前，我也是一个看客而已。然而，就在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她跟我说她要结婚之后，我才知道，她比我更痛苦。

    “恭喜你。”我想礼貌地笑一笑，但我做不到，谁可以很潇洒地看着自己爱的人跟别人结婚？她凄然一笑，闭上眼睛，在我嘴唇上轻轻一吻。

    寂静。

    良久，我哭了，不只是因为原来她也爱我，我明白，她结婚对她来说，比我更痛苦得多。因为

    后来，第二年冬天，我再次去了双峰雪乡。雪仗风势，风助雪威，我的眼泪瞬间就成了冰。即使我早些知道她爱我，结果也不会改变。因为这个世界不会有第二个结局给我们两个女人。但是

    我永远都不会嫁人的！

    万里冰封，天地白华，只有我黑色的长发，只有我一个人，看着雪来雪去，雪舞雪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