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昨有

    “明月几时有”的下联是什么？恐怕一千个人有一千个答案。明月昨日有。我曾经疯狂地去爱一个人，为的是那把在我记忆深处漫山遍野地撒下的缤纷。然后是重重叠叠没有休止的不眠之夜，夜夜月明。

    明告诉我他有女朋友是在一个花开春暖的下午，但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我的眼神疑惑，他的眼神黯淡。我的心以千倍的加速度下沉，但我不知道他的心在干什么。黑暗从四面八方向我聚集，掏空我的记忆。我只知道，我所憧憬的爱情翻了车。

    “你的衣服线头开了，是我帮你缝的。”我不知道这句话能否让他知道我爱他有多深，也不知道能否让他知道我猝死的心有多痛。

    明低下头，沉默。那死寂的刹那我这辈子没齿不忘。

    “这件新t恤是她送的？”我已经委屈到连泪水都为我流泪了。我知道明不是贪新忘旧的人，但我的语气已基因突变，脂肪也变成了骨头。

    “不是。”明咬着牙齿说：“我们这三年音信全无。”明说的简直是一个海市蜃楼的神话。

    “但是她现在回来了，就像一部连续剧的续集。而我们这一部无论有没有结局都得收场。”我把还可以说的都说了。

    清风如泣。明告诉我一个尘封在他心底的故事。三年前他深爱的人被一场火灾夺去了容貌。之后那个女孩举家迁往北京。明最后一次去看她的时候，女孩正在八万英尺的晴天上飞离他和那束猩红的玫瑰。女孩的父亲和一封贴了邮票的信在病房里等候明。那父亲说应该把信亲手交给明。一封信，一张纸，一行字:“我们分手吧。我爱你，所以我的痛苦不让你分享。”

    明的坦然将我的心剥得鲜血淋漓。

    是时已近黄昏，夕阳如血。明的背影渐渐远去，像暴雨淋湿的油画慢慢地褪色。

    孤零零的我抽泣着将一支正在下沉的小船苦撑回宿舍。

    秋打开门冷冷抛下一句：“是不是收到愚人节的礼物了？”

    当我明白这句话的时候先是大吃四惊，然后气的七孔冒烟。明竟然开这样的玩笑！不过自己也太笨了。明编的故事未免太神奇了。电话忽响，是明。明说他们今晚在西区饭堂吃饭，问我想见她不。我不语，双眼凝视着窗外粉颊似的红花。我破涕为笑，红花变成了明，脸捧微笑，手捧玫瑰，蹑足行来。我不要他的玫瑰，轻描淡写的说了句“算了吧”吓得明五体投地。

    当我像歌声一样飘到饭堂时，蓝绿色的落地窗的另一边的景象竟叫我看的神魂颠倒。我那颗火热的心顷刻间被一副丑陋的脸孔冻伤。她的确被烧伤过，明遍的故事竟然真实的叫人心痛。原来刚才窗外盛放的不是一朵红花，而是一条被风吹走的红丝巾。我的一切给了别人，给了一个让人见了会恶心会恐惧的女子。相比之下，我的生命更为荒凉。我拥有的只是一个完整的自己，她拥有的却是相爱的两个人。

    我一步步艰难的走上去。明忽然抓住她的手，告诉我他的执著不改清阴。我明确地意识到，一时之间整个春天都在表盘上凋谢了。

    “嗨。”明的表情很难看。

    “你好。”我强挤笑容向女孩点了点头，不敢再看明。

    “你好。”她的声音很柔。

    我没有左右彷徨，拖着苍白的脸慢慢走出他们的银幕。凉风潇潇，路上灯光泛黄，但夜色不改阑珊。

    同一片月辉下，一个可怜的女孩的幸福平安抛锚，一个执着的男孩的梦也幻化成蝶。

    我为他们感到高兴，但怎么也不能为自己找到一丝安慰。

    抬头一瞥，清月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