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所以才想出这个办法,要不然你不会让我接近你的。
你,卑鄙!一股浓烈的被欺骗感侵占了思想,我挥出手“啪”地打了他一个巴掌,转身跑开。愤怒让我忽视心里缓缓升起的那股喜悦。
我躲着阿仁,不再理他。任由他天天站在宾馆门口,我只是视而不见。
直到有一天,华捎来一封信:我要离开b城了,让我见你最后一面好吗?
离开?离开?他要去哪里?我捏着信,转身就看见阿仁站在太阳底下,阳光下他的眼神显得坚定而执着。我慢慢地一步步向他走去。
你,要走了!
嗯,我该回a城了,我爸那边有件生意要我过去打理,我也该学着为自己以后做点什么了。
好啊。我荡开笑容:那就祝你财源茂盛了?
肖离,我一直想对你说一句说:认识你,是这一生中上天最厚待我的事。
这一句话,令得我的眼泪终于落下来。这一辈子,有谁曾把我看得如此之重?
肖离,我不想随便地放弃你,希望你可以原谅我,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阿仁,你先回去吧。我忽然觉得心慌。这不是我一直想要的爱情么?浪漫、挫折、誓言、深情,全部都有了。可我为什么怕了呢?
我们都还小,如果你真的爱我,那们,就等我三年,到我二十岁那天,如果你的感情还没变,那么,我愿意做你的女朋友!
三年?他热切的看着我。
是的,如果是真爱,就应该经得起考验的。
好,我答应你。我先回a城,好好的做生意,多赚点钱,三年后,我可以风风光光地来接你。
好!我又几乎要感动了。这多么象小说里的情节啊,刻骨铭心的爱情,总是要经过一些风雨的啊。我甚至想到三年以后我们见面的场景,那一定很感人的。
然而我们都没有想到,那次分手,就成绝别。
他回a城,跟他爸爸作竹子生意,在一次夜晚行车时,车子翻下山崖。
从华口里听到这个消息时,三伏的天,我全身一阵冷战。接着失声笑了起来:哈,真象小说的情节,不是吗?
那一天,我才明白。生活从来就不是故事,爱情从来就不是小说。生活,根本就是那么残酷的,而爱情,更经不起所谓的考验。
我很久以后也没明白,十七岁那年的心动,是不是爱情。然而,那段日子却象个印记烙在我的肌肤上,令我难以抹去。
(3)、
很久很久以后,我还是单身。一直到二十三岁那年。在家乡,这样的年纪,已经是儿女绕膝了。父母不断不断地催我,三姑六婆们也热心地为我安排一场场相亲。
我是个乖女儿,我自认。因此,我乖乖地穿着一套套淑女装跟着母亲和三姑一次又一次的相亲宴,当然,我总可以找出理由来拒绝,甚至,做出惋惜的样子。
这样,她们才会相信我是认真地去看过对不对。
阿离,这个怎么样。家里有两套房子,跟父母分开住哩。
这人,一看就知道不恋家。独生子,还跟父母分开住,不知道以后会怎么对你们呢。
那,这个呢。是当老师的哦。有工作,家里有房子。
这个,太矮了吧。从优生学考虑,会对将来孩子有影响的。
只要我愿意,我总可以找到理由来拒绝。而事实上,我连他们长的模样都已经不记得。
哎呀,那你到底要什么样的啊?母亲急了起来,又开始带哭腔的唠叨:我象你这个年纪,你都会打酱油了。你到底要挑到什么时候啊。这个不好,那个也不好,小心挑来挑去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就不嫁好了。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呢?结婚不过是一场苦难的开始而已啊,为什么世上这么多人要以结婚为人生之要事呢。我想不明白。
你看看你表姐,人家也是相亲的,不过好好的。
婶婶,您别急。阿离人漂亮,又到外面见识过,只要她想,您还担心她嫁不出去啊。表姐秀中在一边给我使眼色,一边劝母亲:这样吧,我呢以后多带阿离出去走走,多认识些朋友。年轻人在一起说说笑笑,说不定就遇到了合适的呢。
相对于坐在饭桌上一次次相亲,参加秀中她们一伙聚会的无聊算是可以忍受。
阿离,怎么不过去玩。秀中捏了一串葡萄过来递给独自呆在角落里的我。
不了,我摇摇头。看着她们一群人喝酒笑闹,好象离自己好遥远好遥远。只恍惚觉得,似乎自己也有一段这样快乐激昂的生活。
明天蔡景要去北京了,我们一伙正为他送行呢。
蔡景?我扫了一眼对面那群人,一眼就分别出那个主角。他个子瘦弱,其貌不扬,此刻正被一群人围在中央,一张脸已经喝得通红。我不感兴趣的收回了视线。
是啊,蔡景说起来也真不容易。他妈妈是个疯子,不发病的时候就傻坐着,一发病就抽烟喝酒跟男人乱来。他爸爸受不了,就丢下他们一家走了。那时候他才十岁,手下还有一个八岁的妹妹。据说,这个妹妹是她妈跟别人生的。他一个十岁的小男孩要照顾疯妈妈,还要照顾妹妹,日子过得可难了,就靠着他亲戚邻里的一点接济,然后自己苦捱。上街卖西瓜,捡西瓜籽,收垃圾,什么活儿都干过。
那,后来呢。我挺直了腰,赛了颗葡萄到嘴里,真酸。
后来咱们街坊开了个食品加工厂,就是王局长家属开的,你知道吧?秀中没有等我回应,又说了下去。看他可怜,就让他到厂里当个学徒,打打杂工,帮忙递点东西卖卖面包什么的,每月给他十块钱和一块肥皂。钱虽然少,可是总算有口饭吃还有钱拿啊。小蔡年纪小,懂得报恩,下了死力帮王局长家干活。王局长家的也都挺喜欢他的。
就这样过了半年。有一次蔡景忽然拿了二千块钱给王局长,把他们一家给吓呆了。
他哪来的钱?我忍不住问。二千块钱在那个时候,可是一个大数目啊,更何况对蔡景那样的家庭呢。
你想都想不到。秀中一脸的兴奋,眼里几乎要放出光来。那是别人给王局长送礼,把大团结塞在一条香烟里行贿呢。可没想王局长家烟多着,再赶上南风天气,就有点发霉了。王局长的老婆就假装好人给了小蔡,让他拿给他妈抽,反正他妈也抽不出什么味儿来。小蔡拿回家准备晒晒,拆开一看居然是大团结,当时吓他一跳。再拆,一根烟没有,全是人民币。一包二百,一条就整二千啊。
全还给王局长家了?我忍不住问。
是啊。秀中摇摇头,笑笑继续说。也不知道是他傻还是他聪明。要是别人吧就默不吭声的贪下了。这小蔡倒好,拿着那钱就奔王局长家去了,二千块一分不少还给人家,还一分钱不肯要。说王局长家对他有恩,他贪了就不是人。
不过呢,傻人有傻福吧。王局长见他年纪这么小就懂得识恩,知道不贪不昧,认定他长大一定不是一般人物。就问他想不想读书,他当然想啦。从那以后王局长就出钱供他读书,闲下来就教他做食品的手艺。
那他学习一定很好?
哪里啊。蔡景的心根本不在读书上,但也懂得读书的重要。初中那会儿就选择了读中专,学的是营养学。心思全在做食品上呢。他认定这个能赚钱。这不,这次去北京就是自己开了个厂子呢。总算是让他熬出来了,我们这伙朋友都替他开心啊。
我听了这样对于我传奇一般的故事,再看小蔡,似乎就如同披上了一层英雄的盔甲,坚忍不拔、正直高华
他的形象在我眼里顿时高大、威武起来。
这样一个人,值得我尊敬,值得我学习,值得我但是,一切似乎开始得太晚,在我刚刚认识他的时候,却是要分离的时候。而且,他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
不,不能就这样错过。拉着秀中的手:走,我们也去敬他一杯吧。
我不知道的是,秀中忽略了故事中最最重要的一部分,而这部分,注定了整个故事,只能以悲剧收场。
蔡景,你好,我是肖离,秀中的朋友。祝你守得云开见日出。
端起酒杯,我直举到小蔡的眼前。我看到了他眼里一瞬的惊诧,但我更希望,他可以听懂,这些,不仅仅是祝福。
我是那个理解他,懂他,并且会支持他的人。我想他知道。虽然,我们只不过是刚刚认识。
蔡景去了北京,我越来越多地跟秀中在一起。跟着她去参加她所有的聚会,跟她那班朋友混得如同与生俱识一般的熟。我只有一个目的,想知道蔡景所有的事情,想融入他的世界。
蔡景爱抽万宝路。蔡景喜欢看足球。蔡景收藏了很多火花纸。蔡景十月二十的生日。蔡景讨厌吃鱼,因为小时候被鱼刺卡过。蔡景,蔡景,我的心里全是他的资料。我熟悉他的每一个细节,比我自己更甚。
这中间,蔡景回来过几次,都是坐飞机回来的。他北京的加工厂生意很火,赚了不少钱,他再不是昔日吴下阿蒙了。
每次坐到南昌,我们一大帮人就去接他,然后就是到ktv里去通宵达旦的玩。而我,并没做什么。只不过,每次,都为他带上一包万宝路,然后拆开,从小袋里掏出火机,为他点上。
就只是这样而已,但这样,已经够了。
那以后,朋友一起聚会,他身边的位置,永远都是我的。
蔡景每次回家呆的时间都不长,但不论时间多么紧,有两件事是一定要做的。一个当然是回家给他妈和妹妹亲手做顿饭。虽然他完全可以在县里最好的酒楼请她们吃上一顿。
第二个是他一定会买上一大堆东西去王局长家,然后呆上一天。每次如此,雷打不动。
有时候他会对我说:对不起,王局长想我去陪他下下棋。
但在我心里,一点没怪他,甚至更坚定的他是个重情重义而且又恋爱的好男人。当时当下,有几个人这样的男人啊。
每次我都跟他说:没关系,你尽管去。看看母亲妹妹,王局长。替我问他们好。说这话的时候,我甚至对自己升起一种崇高的感觉。不是说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个伟大的女性吗?我,似乎就是他背后那个贤惠的支柱。
我是个幸福的人,我也要让他做个幸福的人。
那天晚上和蔡景告别后,我坐在房间把弄着打火机,看着跳动的蓝色火焰,想起刚才和蔡景说到他的加工厂以后的计划豪情万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总是这样有信心,有勇气的。靠着这样的男人,以后的日子,一定很美满的。
虽然他到现在还没有说过爱我,要娶我之类的话,但是我相信那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他这种男人,不喜欢把爱挂在嘴里罢了。以后我自然有办法让他说出有多爱我的。对这一点,我很自信。
门砰地被推开了。母亲和秀中站在门口。
怎么了?我奇怪她们脸上严肃的表情。
阿离!你以后不要再和蔡景来往了。母亲一字一句地说,话虽轻,却冷硬而绝决。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和他来往。我不以为然地轻笑,啪地掀开打火机,蓝色的火苗窜了上来。
因为,他有老婆。秀中站到我面前。
什么?不可能。火苗烧到我的手,我缩了一下手,火机掉在桌子上发出当地一声。如果他有老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们又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忘了吗?蔡景故事是你最早跟我讲的。
对不起,阿离。我忘了讲最重要的一段,而且,我没想到你一向心气高,会喜欢上其貌不扬的蔡景啊。你不是说不到175的你绝不要吗?
最重要的一段?重要的一段是王局长家让女儿跟蔡景订了娃娃亲,然后资助他上的学。重要的是蔡景去北京开厂也是王局长给的钱。重要的是蔡景每次回来不仅是去陪王局长下棋,而且陪他的未婚妻促进感情。重要的是今年十一,他们就要结婚了。
看着母亲与秀中一动一动的嘴唇,我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尽。脑子里只留下一句话:他有老婆,他有老婆,他有老婆
哦,他有老婆啊。那好啊,很好啊。哈,那我们有喜酒喝了。我凄声地笑。
阿离,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们出去,我想睡觉。
沧海掩不去桑田,岁月的四壁画满了谁的脸?桃花一季季的开谢,夏风一次次拂面。皎洁的月光照在窗前,似乎永远不会改变。而光阴的故事里,伤害复原,伤害复原,一次次循环地上演。
躲在雕花大床上,泪水满了眼睛。原来一切美丽的梦想都只不过是梦而已,所有以为两心相倾的美丽都只是一厢情愿。那些描绘得美丽的未来,遥远得再遥远,遥远得不可触及。
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自己热切的期许,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明天太阳升起的世界。
阿离,对不起。再给我一点时间,或者
我摇头,再摇头。祝你一路顺风,请客的时候,别忘了我。
没有或者的,我们都知道。而当我转身离开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所悲所伤的,不是为了眼前这个男人。而是因为我的梦,又一次破灭。我对爱情的信仰,又一次被推翻。
曾经是对你说过这是个无言的结局,随着那岁月淡淡而去。也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我将会离开你,脸上不会有泪滴
走吧,走吧。一切都会随着岁月淡去。我半生的情爱,换来,也不过是回忆,回忆,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