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童年的往事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跟着当兵的父亲，我们每隔几年就要搬一次家。繁华的首都北京我们住过，偏僻的北国边城小镇我们也住过。10岁那年，我们全家搬到了——内蒙古自治区巴彦淖尔盟首府临河市。营房和宿舍都在市郊，我们住的也是平房，三间瓦房相对的大院子很宽敞，在这里我们一住就是五年。小院里记录了我许多童年的故事，而每年杀猪时吃槽头肉的事最让我难忘。

    那时物资比较紧张，粮、油、肉、蛋、烟、酒、糖、茶，什么都是凭本供应。每个人的定量很少， 根本就不够吃的。也不知是谁先带的头，在自家院子里养起了猪。我也不甘落后，和父亲一起自己动手垒了猪圈、兔子窝和鸡窝。我们也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养鸡的活基本不用我管，但兔草和喂猪的野菜都要我去打。每天放学以后，我放下书包就提着筐拿着铲和小伙伴们一起， 到田野里去挖野菜了。

    临河那个地方属河套地区，农田有黄河灌渠的水灌溉。那里地多人少， 土地十分肥沃。到处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小麦、玉米、高粮、胡麻等农作物。是自治区重要的粮食主产区。自古就有“黄河百害唯富一套”的说法。这里的庄稼长的好，野菜当然也长的很肥。田埂上、水渠边苦菜一棵挨着一棵，一片连着一片。那苦菜的叶子又宽又长十分鲜嫩，有时不注意把叶子碰断了， 它还会流出白色的乳汁。还有蒲公英，叶子上虽然长着刺有点扎手，但作饲料也是很有营养的。对了，蒲公英还有止血的作用，现在已是难得的中药材了，我那时经常会不小心把手碰破了，就找颗蒲公英用手搓一下，将搓出的汁液涂到患处， 血就止住了。每天我们都是连说带唱的乘兴而去，高高兴兴的满载而归。那时我家每年都养一头猪，春天父亲把刚满月的小猪崽买回家，全家人就开始精心喂养它了。我挖的野菜是它的主要饲料，当然也还要买一些麸子和玉米面掺和着。

    那时我去挖野菜，每天都是下午6点走，晚上9点多才回来，每天都要走十几里路，时常还会遇到暴风雨。可我一点也没感觉到苦和累，心情特别愉快。首先那时受的教育就是“劳动者最光荣”“向工农兵学习”等等。那时的我对学习文化不太感兴趣，但对劳动却很赶兴趣，感觉很新鲜很好玩也很光荣。再就是感觉自己能为家里做点贡献，减轻家里的负担，也能体现出自己的价值。我是独子，邻居家有三个男孩其中老大比我还大两岁，他们家能做到的事我一定要做到，从不示弱，那时我每天挖的野菜都要比他们多，我养的兔子也比他们家的多。虽说累了一点，但早被胜利的喜悦给代替了。每天扛着满满一大筐野菜往家走的时候，心里总有一种成就感。特别是每年入冬后杀猪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劳动成果的时候，那心情甭提有多高兴了。

    那时还没有冰箱，每家院子里都盖了一个小屋，当地人称它为粮房，也就是存放粮食和杂物的房子。到了冬天它就成了一个天然的大冰箱。把杀好的猪羊肉挂在粮房里，可以吃一冬天。所以家家户户都是等到12月初上大冻了之后就开始杀猪宰羊了。每到这时炊事班的叔叔们最忙了，他们天天都忙着帮各家杀猪。每年都是大老王叔叔和小李叔叔来帮我们家杀猪，大老王叔叔是个山东大汉，个头有一米八，膀大腰圆特别有力气。记得每次都是找个星期天， 大老王叔叔一大早就来到了我家，在屋东头的空地上，支锅摆案作好各种准备之后，大老王叔叔在小李叔叔和我姨夫的帮助下，200多斤重的大肥猪，在他们手里挣扎了一会儿就被他们杀死了，大家都夸大老王叔叔是一刀准。

    猪被杀死之后接着就是刮毛开肚，我把一大锅水烧开了等着。看着大老王叔叔在猪蹄上割了道口，再用铁棍插进去捅了几下，接着用嘴对着刀口使劲吹气，王叔叔真的很厉害，不一会就把猪吹的象气球一样，他们把吹起来的猪放到锅里泡了一下，接着就用铁刮子刮猪毛，很快刚才还是黑衣素裹的它，很快就被扒光变成了白色的裸体。

    那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要用槽头肉宴请来帮忙的叔叔们。所谓槽头肉就是把猪头割下来之后的第一刀肉。王叔叔也不客气，把猪头割下之后，接着就把槽头肉割下来了，他割的很宽足有十几斤重。还大声对我说道：“小子快送给你妈去做红烧肉，过会儿叔叔就要用它下酒”我提着冒着热气的槽头肉， 飞也似的跑回家，妈妈早就在等着了。接过肉简单一洗，就开始把肉切碎下锅了，不久我就闻到了那令人垂诞的香味了。

    叔叔们忙完了，妈妈把一桌子菜也准备好了。父亲把家里最好的两瓶河套老窖打开了，一看到酒王叔叔的脸就笑开了花。王叔叔喜欢喝酒，我们经常能听到他喝醉酒出洋相的故事。我父亲是滴酒不沾，所以我们家里供应的纯粮好酒都留着杀猪这天才喝。为了陪好两位叔叔，父亲把在下面当连长的小姨夫也叫来陪酒。我也不会喝酒，但作为家里的小男子汉和养猪功臣，理所当然的可以上桌一起吃菜。叔叔们大碗喝酒，我跟着大快吃肉。每年的这顿酒菜比过年的年夜饭还丰盛。酒管够，肉管饱。新鲜的槽头肉一般是吃不到的，加上它是用纯天然绿色饲料喂出来的， 它的味道特别的香，加上它又是自己的劳动果实，那真是吃在嘴里，美在心里，虽然几十年过去了，可直到今天，那香、那美仍回味无穷。如今的城市人是很难再吃到那样鲜美、那样纯正的槽头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