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中学同学聚会。在之前的筹备会上,我们十个人一起聊应该邀请的人选、要注意的事项等等,我半晌没有说话。在我心里藏着一个秘密,或者说是一个永远抹不去的阴影吧,如果某某老师也在被邀之列,那我,宁愿不参加这个聚会。
多年前,还是个小姑娘的我,曾被这个老师莫名其妙地批过一顿:“你这个女孩子,一天到晚一点都不努力,智力好不踏实,你就不看看别人是怎么学习的?这样下去怎么得了?看你以后能到哪里去?”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我的眼泪“吧嗒吧嗒”淌了一下午,对一个敏感脆弱而又从不犯错误的女孩子来说,我以为那是莫大的耻辱。打篮球有什么错?学习任务保质保量完成了,我什么时候不踏实了呢,老师?
从此后,我不再喜欢她的课,而且发誓,如果有一天,我当了老师,绝对不会像她那样随意损伤孩子的自尊,影响孩子的一生。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我的学生,走上教育战线的我,已经送走了若干批毕业生,我自信我没有刺伤过任何一个学生,我希望成为学生记忆里永久的美好:李雯中央美院毕业正准备考研,好消息即将传来;高晶顺利拿下了双学位,而且特岗考试成绩优异;马东华、马永华姐弟今年期中考双双获得好成绩。接到他们报喜的短信真欣慰,做老师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此
坐在饭桌旁,我感觉自己的心在痛,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一幕依然深深地烙在心里。
“如果那个谁要去,我就不去了。”报社女记者——我的同学,她率先在饭桌旁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哼,她要是去的话,我坚决不去,我永远忘不了她当年是怎么对我的。”我们班最漂亮的女生——班花、如今已是一家企业的中层领导也如是说。
“她肯定要去,我不去了,我差点毁在她手里。你们知道么,当年她张嘴一棍子就把我打死,我差点走上另一条路。你们去吧,晚上回来我做东,在另一个大酒店为大家接风。”这是一位在检察机关工作、据说是省内最年轻的监察干部的话。
一个桌子旁的十个人,至少有五个说话了。我还没来得及说的话,他们已经全说出来了,忽然感觉那位老师很可怜。
“去吧,人家都那么老了,别太计较过去的事情了。”我开始劝班花。
“算了,别跟人家较真了,咱们都不去也太难看是吧?”我又转向女记者。
那个男生很执着,坚决不去。
我不再说话,我已经决定,一定要去,去见见那位老师,当面跟她说。
聚会在热闹的氛围中展开,学校领导、班主任、代课老师都来了,大家都畅所欲言,共话往昔,场面很令人感动。
会后,我走到那位老师面前,还没说话,她就迅速捉住了我的手。眼前的她,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她佝偻着腰深,满脸皱纹,眼球已有些浑浊,当年的英武霸气早就荡然无存了。
我的心迅速软下来。
或者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想说的话了。
双手摩挲着老师的手,我软弱的说道:“老师,我老忘不了你当年批评我的情景。”“哈哈,就不记着我表扬你了?”老师的嗓门依然那么大。
一时间,我懵住了。
是啊,当年这位老师曾经大肆的表扬过我,一次又一次,我怎么就不记得了呢?
眼泪迅速流下来,为我蒙受了灰尘的心灵。
这么多年,执着地占据我的心的是,严厉、苛刻、不近人情的老师形象,我太念念不忘了,以至于我忘记了还有阳光,还有温暖,还有快乐!
运动会上,是她带领全班同学为我鼓掌;班会时,是她亲手为我发奖;学校的美术社,又是她推荐我加入的
亲爱的老师啊,对不起,对不起,请原谅你的学生,请原谅她的无知和小气
把心儿打开,让阳光进来。
让有些话穿耳而过,让有些事随风而逝。
记着别人的好,人生会增加许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