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

    　　“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诉你：不必追。”　　

    ——龙应台　　

    今天是儿子报名的日子。

    一早起来做完早点看着儿子香香地吃完，我便习惯地站在窗前看儿子下楼上路的身影。虽然家在五楼，而且还有电梯，但儿子的身影还是没有我想像的那么快就出楼来。似乎等了许久，才看到儿子的身影。

    儿子今天特意穿上了他的烟斗熊的牛仔裤，这是条厚牛仔裤，我并不主张他穿，但儿子坚持说这裤子穿上帅气，班上好几个同学都问过他在哪里买的呢。从楼上远远地望去，儿子穿着这条倮在脚面的牛仔，无袖的t恤上斜挎着黑色的书包，酷酷地向门外走去。路遇一小同学，他们拍拍打打了半天才分开。

    儿子的动作敏捷而奔放。看着儿子渐行渐远的帅气的背影，感觉儿子真的是长大了，不再是那个等我挥手的小宝宝了。

    因为工作原因，每个周日我都要上班，但离家可以比平日略迟些，平时上班还在熟睡着的儿子只有在这一天可以看着我上班。从二岁开始吧，儿子开始要求我下楼后给他挥手道别。那时候我们住在三楼，每次周日下楼回头往上看，总能看到窗户内儿子的脸。他的小鼻子总是被压的扁扁的，两只小手也总是像小壁虎似的贴在玻璃上。一看到我，他就会欢快地挥动起小手，身子一蹦一蹦地喊着：“我妈妈，我妈妈！再见。”再大一点他还会再加一点“我妈妈，我妈妈，早点回来噢”“我爸爸，我妈妈”这是儿子对我和老公的称呼。在儿子幼小的心里，就认定我和老公就只是他的爸爸妈妈而不是别的孩子的爸爸妈妈。我们也很喜欢听儿子这么叫我们，感觉那就只是我们的孩子，我们是他的爸妈。每次走下楼回头，贴着窗口的是儿子看着我的稚嫩的笑脸，后面是婆婆看着我儿子的笑逐颜开的脸。每每这时候，总有一种幸福和阳光的心情伴着我去上班，那些偶然的产生的他人双休而我总要上班的不平衡心理这时都会消失殆尽。

    但是有一次，正准备去上班，领导打来电话安排了一件急需要处理的工作。接完电话后我急冲冲地跑下楼开了自行车就走。等我骑了好一段路时，才想起没有回头给儿子再见。中午回到家，儿子一见我就哭，我赶紧抱着他问是怎么了，婆婆说儿子看到我骑车走了没有给他道别，喊着“我妈妈”哭了好久，看到我回来一定是又想起来伤心了。我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小小失误带给儿子的是多大的失望。在儿子幼小的心灵中，这世界就是由奶奶爸爸妈妈组成的，每天更多的是奶奶和他的世界，最盼望的是我和老公下班回来。那时候我们一拐弯过来总能看到儿子站在窗口看我们的小脸。每每看到那张笑脸，工作中的种种疲惫和不开心总会烟消云散。对儿子来说与妈妈说再见就是一种等待妈妈回来的开始。我在楼下站着，轻轻地向楼上挥手，总会看到儿子在空前欢快地蹦跳着，喊着“我妈妈”时，我也总会被儿子的快乐心情所感染。骑在车子上我知道儿子还会一直看着我，直到我拐弯，所以每次拐弯前我还会回头再挥挥手，儿子的笑脸仍然会在窗前晃动着，我甚至还能看到儿子热切的目光。那是儿子的目光，纯净而清澈，里面包含着的是儿子与妈妈道别时的欢快，也包含着等待妈妈早点回家渴望。与儿子说再见的习惯一直维持到儿子上幼儿园后我们搬家结束。新居楼层高，婆婆怕不安全不允许儿子站在窗前往下看。最主要的，是儿子已经走进了更广阔的天地，有了自己的玩伴，对我的依恋已经不像小时候那么强烈了。

    等到儿子上学，独立的个性表现得更加突出。每天出门时的再见，也随着年龄的增长，由最初的依恋变成现在迫不及待奔出去和同学去上学的礼节性道别。渐渐地，是我开始站在窗前目送儿子的背影。偶然有那么几次，儿子下意识地抬头往上看，看到我拉开纱窗伸出头看他的样子，他便会潇洒地做个敬礼的动作然后蹦蹦跳跳地往前走了。我知道儿子是不会像以前的我一样在即将拐弯的时候还会回头再看一眼的，他现在的世界已经是一个缤纷多彩的世界。他所牵挂的，是太多我们并不能完全了解的事和人。

    我想，这也是一种必然吧，虽然我有些失落。今天看着着站在窗前看着儿子惭惭远去直至看不到的身影，就突然就想起出嫁时的情景。在这里，娘家的父母是不能去酒席上的。只能在家看着女儿出嫁。那天在即将上车的一刹那，我习惯性地回头看看自家的阳台，一眼就看到是妈妈倾注着关切的目光和流着泪的脸庞时，我的眼泪就不听使唤地又一次落了下来我知道，孩子对父母的依恋只是一个阶段，而父母对孩子的牵挂则是一生。在每一个父母的眼里，走出的是孩子的身影，走不出的是对孩子关切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