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

    编者按我一路向北，离开有你的世界，最后就真的只剩下独自一人。你写风花雪月的爱情，你写感人肺腑的亲情，你写同甘共苦的友情，你写无处可逃的青春，你写寂寥清冷的梦想以及这次盛大而悲伤的成长似乎每一次都拼尽了全部的力量，告诉所有人心中所想。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像一块快沉重的石头，压在胸口，让人窒息。穿过时光的缝隙，我能清晰地看见一个被命运捉弄的卑微少年，一次又一次不得不将生命中本不可抛弃的存在遗失在时光的路上，然后一次又一次将伤口掩藏起来继续生活。我不知道人的心脏究竟能承受多大的痛楚，我也不知道人悲伤到何种程度才会流不出眼泪，我只知道那满满的全是心疼和无奈。　　倘若此生记忆斑驳，我也不会忘记，这是我的路，向北。

    一路向北。

    ——题记

    南粤与故乡

    我的老家是有着“客家摇篮”、“稀土王国”、“脐橙之乡”等美誉的赣州。但从小我对家的概念就很模糊，因为我是在南粤的一座小城长大的。由于父母在那儿工作的缘故，我便常年安逸地生活在小城里。

    直到我初中毕业的那年暑假，父亲才认真跟我讨论关于升学的问题。由于没有当地户籍，如果选择继续在这里念书的话，那么三年后我是不能参加高考的。父亲这样一说，我便明白他是希望我回老家念高中，这样就不用为三年后高考的事而发愁了。父亲朝我使了使眼神，想知道我对此事有什么看法。我很干脆地同意了父亲的提议——回老家念高中。

    那天夜里，我躺在床上想了很多事情。是以前我从来没有考虑过的，比如关乎未来。而想着想着，就觉得头痛，因为我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到底在哪儿。

    暑假已经悄然地过去了大半的时间，这段时间里我很少看到父母脸上有过微笑。

    我的父母是正儿八经的制衣工人，父亲年轻的时候学过服装设计，凭着自己有些技术便带着我妈一起干，毕竟夫妻俩在一起工作多多少少能有个照应。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其实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和弟弟的缘故。我们每个学期所需大笔的生活费和学费都得靠他们用双手努力去挣。

    我六岁那年，弟弟五岁。那年夏天，母亲回了一次老家，回家的目的就是把我和弟弟接到他们工作的南粤小城去。

    六岁的我并不知道什么是离别，也不知道什么是泪水。离开家的那天清晨，我唯一舍不得的就是爷爷。

    后来我回过两次老家，而这仅有的两次都只是回去过个新年，然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南粤小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常年生活在他乡的缘故，除了爷爷，我对老家并没有太多的牵挂和想念之情。

    回老家的前一天，我本以为就我一个人回去，弟弟继续留在小城上学。但当知道弟弟也跟我一起回老家的时候，我便好奇地问父亲，到底是什么原因这么急着赶我和弟弟走。父亲认为我既然能问出这样的问题，便说明他的儿子真的是长大了。因此，父亲没有再刻意隐瞒，而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和弟弟答案。

    ——近年来，南粤一代的服装生意都不怎么景气。直至暑假前夕，父亲所在的服装厂因为无法生产而直接宣告公司破产。这样的噩耗立马给好不容易爬上车间主任位置的父亲当头一棒。为了生计，无奈之下父亲重新找了一家服装厂上班，但厂里生意依旧不景气

    现在我终于理解那段时间父亲为什么天天闷闷不乐了。试想一下：一个人通过自己的努力好不容易获得不错的职位和薪金待遇，但突然之间一切就像做了一场梦，醒来之后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了——面对这样的周遭，谁还能笑得起来？

    其实，我和弟弟都明白，我们并没有能力帮父亲分担些什么。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地回老家念书，暂且给父母一丝喘气的机会。

    “那你和妈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当父亲如实地把一切和盘托出之后，弟弟露出深邃的目光。

    我立马被弟弟的话震惊了。他比我还小，14岁的年纪，念初中二年级，竟然会想到父母的未来。

    父亲笑了笑，随手点燃了一支烟，什么话也没说。

    回到老家，我就感觉来到了一座陌生的城市。面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的亲戚和邻居，我只好羞涩地低下头去。倒是弟弟，无论对谁，都喜欢傻傻地笑；就算不知道对方怎么称呼，他也表现地相当自如。我常想，同样是一个妈生的，为什么我们的性格竟然有如此大的差异？

    爷爷养育了三个子女，我爸、叔叔以及小姑。小姑在几年前就已经嫁出去了，自然而然，刚回到老家，我和弟弟便和叔叔一家生活在一起。

    那天夜晚的饭桌上，叔叔说我和弟弟上学的事他都已经办妥了。为此，坐在上座的爷爷突然轻声地叹息。

    “唉，看看你们叔叔，现在是县城里有名的教师，办起事来也利落；倒是你们的爸爸，当年非要去学什么服装设计”

    “爸！”

    叔叔突然打断了爷爷的话。随即爷爷望了望我和弟弟，尴尬之余便拿起筷子夹菜。

    我并不知道父亲年轻的时候有过怎样的故事，对此我也不想多去妄加猜测。倒是弟弟，在睡觉之前神经兮兮地关紧房门，然后问我为什么爷爷这么讨厌爸爸。

    “不知道难道你没发现爷爷很喜欢你，吃饭的时候经常给你夹菜，却很少给我夹？”

    我反问弟弟，弟弟一眼就看出了我是在赌气。其实，我和弟弟都知道，叔叔和爸爸作比较，爷爷显然是更喜欢叔叔。但其中的缘由，我们便不得而之。就像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和弟弟之间爷爷更喜欢弟弟是一个道理。

    “你吃醋了？”

    弟弟很调皮，但他不是那种调皮起来脑子永远一根筋的男孩。

    “要是吃你的醋，醋坛子恐怕早就打翻了。”

    我的话刚落，弟弟就笑了起来。于是，我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无论如何，这些年来我们兄弟俩之间的感情还是不错的。

    夜完全静下来之后，在一片漆黑里，我能清晰地听到弟弟均匀的呼吸声。于是我轻声地对弟弟说：“睡觉吧！”

    “你不觉得婶婶好像不太愿意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吗？”

    弟弟的话仿佛把所有的空气都抽走了，顿时让我感觉睡意全无。

    “别瞎说，睡觉吧！”

    “哦。”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谴责弟弟。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窗外毫无章乐氛围的虫鸣声和弟弟轻轻的鼻鼾声交织在一起，隐约中感觉弟弟已经睡过去了；但我却依旧沉浸在弟弟之前的话里，面对黑夜，久久无法入睡。

    一场噩耗

    嘉禾是我的邻居，在我离开老家后的那几年，我们就没有见过面，但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这次听说我回来了，他就迫不及待地来找我。

    再次见到嘉禾，他已经是十六岁了。虽然只比我大一岁，但他的模样显然要比我成熟许多。

    这天午后，我、弟弟还有嘉禾坐在离家不远的小饭馆里。嘉禾叫老板娘上了几瓶冰啤酒和几个小炒。从嘉禾口中，得知这些年来他家发迹了。他的父亲在县中心最好的地段买了一套大房子，还开了一个露天的游泳池。每每到了像现在炎热的夏季，游泳池里的生意火爆的不得了。自从嘉禾搬到县城中心去住之后，我家和嘉禾家就从近邻变成了“远邻”

    “嘉禾，编者按我一路向北，离开有你的世界，最后就真的只剩下独自一人。你写风花雪月的爱情，你写感人肺腑的亲情，你写同甘共苦的友情，你写无处可逃的青春，你写寂寥清冷的梦想以及这次盛大而悲伤的成长似乎每一次都拼尽了全部的力量，告诉所有人心中所想。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像一块快沉重的石头，压在胸口，让人窒息。穿过时光的缝隙，我能清晰地看见一个被命运捉弄的卑微少年，一次又一次不得不将生命中本不可抛弃的存在遗失在时光的路上，然后一次又一次将伤口掩藏起来继续生活。我不知道人的心脏究竟能承受多大的痛楚，我也不知道人悲伤到何种程度才会流不出眼泪，我只知道那满满的全是心疼和无奈。我还以为你早把我们兄弟俩给忘了呢！”

    弟弟倒满酒之后便痛快地举起酒杯。

    “上初中那会，你哥都主动给我寄信，你说我能忘记你们兄弟俩吗？”

    话落，嘉禾举起酒杯，紧接着我也举起酒杯。

    “来来来，为我们又重新走到了一起干杯！”

    一片欢声笑语过后，只听见一阵“咕噜咕噜”啤酒下肚的声音。

    “嘉禾，天气这么热，带我们去游泳吧！”

    弟弟的话刚落，叔叔就冲进了小饭馆。站在我们面前的时候，他的额头上冒着大粒大粒的汗珠。那一刻，不知为何我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们俩个小子还有心思在这里喝酒，你们的爸妈出事啦！”

    叔叔的话就像晴天霹雳一般，顿时我感觉双腿一阵发麻，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父亲把我和弟弟安置回老家之后，便带着母亲去了福建某个偏远的山区做了煤矿工人。但好景不长，不出一个月就传来噩耗：在一次煤矿坍塌事故里，我的父亲为了救我的母亲，当场毙命了。而我的母亲也没能逃过此劫，被救出来的时候几乎已经奄奄一息了，至今还躺在大医院里昏迷不醒。

    夜幕降临的时候，一家人围在大厅里，谁也不说话，周围安静的如同一滩死水。

    “明一早，让你们叔带你们兄弟俩其中一人去福建一趟，你们的妈妈还躺在医院生死未卜”

    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到这个时候也只有爷爷的话说得准。但我不明白为什么爷爷只让我和弟弟其中一人陪同叔叔去。等到我想开口的时候，弟弟突然抢先插上一句：“我去！”

    “我”

    我望着弟弟湿润的眼眶，最终把心里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我不知道是因为我的软弱还有因为我不愿跟弟弟去争抢些什么，就这样我失去了见母亲最后一面的机会。叔叔和弟弟赶过去的时候，母亲已经没有任何气息了。由于路途的遥远，父母的遗体都在那边火化了。看见叔叔和弟弟带回来的骨灰，我居然连一颗眼泪都没有流出来。以前常听人说，人悲伤到了一定的程度是哭不出来的，那个时候我不懂其中的道理，但这一刻我完全能体会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叔叔和弟弟回来的前一天晚上，我和爷爷坐在冷清的大厅里，煞白的灯光渲染了悲伤的气氛。本来爷爷只让我和弟弟其中一人陪同叔叔去探望我们的母亲，我和弟弟都有很大的意见。现在我就连见父母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了，因此我对爷爷产生了一种怨恨的心理。但爷爷似乎早就识破了我的心思。他告诉我，之所以不让我和弟弟俩都跟着去，是怕在外面人生地不熟的再出什么乱子，毕竟这段时间家里遭遇了这么大的不幸，爷爷不想冒这么大的险；其次爷爷是一个信命的人，他翻过一本我从不感兴趣的书之后确认这次外行我和弟弟二人只能去一个。这种戏剧性的说法我自然不信，但我多多少少还是能够明白爷爷的用心良苦。

    那一晚，爷爷还告诉我，我的父亲年轻的时候特别叛逆。父亲高考落榜后，爷爷一度建议父亲去学医，但父亲拿着盘缠离开家后并没有去学医而是学了服装设计。爷爷知道后大发雷霆，因为冷战，很长一段时间父亲都没有回家对于这件事情，爷爷一直耿耿于怀，现在我的父母因为工作的事情而双双丧失了性命，爷爷便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父亲当年冲动而造成的。如果当年父亲按部就班地走爷爷建议学医的路子，那么现在是不是就能拥有一份安稳的工作，一个幸福的家庭，不至于让自己的两个儿子成为可怜的孤儿？可是人生并没有那么多如果，该发生的和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

    爷爷说完之后，我发现他的眼眶竟然湿润了。我不能理解那么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但我能感受到那种血浓于水的感情是很多东西无法替代的。就在我不知该如何去安慰爷爷的时候，爷爷又说了一些话。他说我和弟弟相比，弟弟要倔强一些，做人做事总是横冲直撞。比如这次，爷爷早就猜到了弟弟会抢着跟随叔叔去福建探望妈妈。爷爷说现在的弟弟像极了当年的父亲，如果不改的话，以后会害了自己。

    爷爷说这些的时候，我听得糊里糊涂的，也不知道是对是错。我想，当一个人沉浸在一种无法自拔的悲伤之时，是没有心情去思考其他任何事情的。

    父母遭遇不幸的消息传开之后，左邻右舍都前来安抚，送这个送那个。我觉得大家都很热情，送的东西又不好拒绝，收下以后便叫他们以后别再送了，毕竟我也不希望靠他们的施舍过接下来的日子。而弟弟，见到这些人就像见到鬼一般，严严实实地躲在房子里，看都不愿出来看一眼。那天晚上，弟弟对我冷眼相待，然后用蔑视的语气对我说：“哥，你不觉得这样很丢脸吗？”

    “丢脸？丢也是丢我的脸！你倒好，躲在房子里，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你以为我愿意面对那一张张面面相觑的脸孔啊？”

    我在书桌上胡乱抓了一只玻璃杯砸在地板上，支离破碎的声音在心里隐隐作响。弟弟坐在床边，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翌日，家里来了两个陌生人，一男一女。听说是父母之前所在煤矿公司的。他们寒暄了几句，对我父母遭遇不幸深表同情之后，留下一张银行卡便匆匆离去了。

    后来我才知道，这张银行卡里是煤矿公司赔偿给我父母的钱。当叔叔将银行卡塞在我手里的时候，站在一旁的弟弟立马走开了。我知道，在弟弟心里，这些钱就是别人可怜我们的家庭遭遇而施舍的，它们在弟弟心里，一文不值。

    我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弟弟，突然感觉我这个做哥的太失败了。我把银行卡收起来之后也没去查里面到底有多少钱，只是之前听叔叔说了个大概。我想，如果上帝愿意让我的父母健健康康地活在我身边，那么出多少钱我都愿意。

    可这一切都只是我暗自的空想，而无法想象的是，在不知不觉中，我就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倔强的弟弟

    校方了解了我的家庭情况之后，对我和弟弟特别同情，于是校方决定免了我和弟弟的学费，让我和弟弟能够安下心来认真学习。我知道这件事情叔叔肯定在校领导面前费了不少口舌。但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叔叔的时候，我总说不出感激的话来。

    开学那天，叔叔带着弟弟到初中部去报名，而嘉禾和我一起到高中部报名。

    当我向报名处的老师说明了我的情况之后，他仰起头朝我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在清单上奋笔疾驰着。

    “夏晨是吧，在这儿签个字。”

    等我签完字之后他又补充一句：“单编者按我一路向北，离开有你的世界，最后就真的只剩下独自一人。你写风花雪月的爱情，你写感人肺腑的亲情，你写同甘共苦的友情，你写无处可逃的青春，你写寂寥清冷的梦想以及这次盛大而悲伤的成长似乎每一次都拼尽了全部的力量，告诉所有人心中所想。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像一块快沉重的石头，压在胸口，让人窒息。穿过时光的缝隙，我能清晰地看见一个被命运捉弄的卑微少年，一次又一次不得不将生命中本不可抛弃的存在遗失在时光的路上，然后一次又一次将伤口掩藏起来继续生活。我不知道人的心脏究竟能承受多大的痛楚，我也不知道人悲伤到何种程度才会流不出眼泪，我只知道那满满的全是心疼和无奈。子收好了，书本明天上课的时候会发。”

    我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后便和已经报名了的嘉禾转离去。走出报名处之后有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但很快地我的心里又压上了一块重重的石头。

    “瞧，那不是夏晨吗？”

    “是啊，他也怪可怜的，父母”

    “听说他还有一个弟弟？”

    那些话淡淡地、冷冷地，一句句传进我的耳朵里，瞬间触碰到我最脆弱的神经。

    我缓缓地往前走，不敢回头。倒是嘉禾，听到这些话之后由衷地愤怒。

    “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做，整天像个两百五似得在别人背后说坏话？”

    嘉禾的嗓门盖过了所有人的声音，当那些议论纷纷的人听完之后便躲躲闪闪地东逃西窜。

    而后，我跟嘉禾穿过一条条校园走道。太阳强烈的光线直直地穿过每一片树叶，明晃晃地洒在地面上，柔和而温馨。可我们，一句话都没有。

    我和嘉禾站在校门外等了一段时间，就看到弟弟迈着大大的步子气冲冲地走过来。

    “夏星，你这是玩哪出？”

    嘉禾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弟弟摆弄着一张怒气冲天的脸。转眼他扬起手将嘉禾的手打了下去，冷冷地说了一句：“他们凭什么议论我的家庭！”

    原来弟弟和我一样，初来乍到就成为了大家议论纷纷的焦点。

    弟弟的话刚落，就看到叔叔从后面赶上来。

    “夏星，你刚才太不像话了，他可是我们学校整个初中部的主任！”叔叔指着弟弟狠狠地训了一顿“我现在还有事，你们俩先回去吧，竟给我捣乱！”

    叔叔走后，弟弟依旧摆弄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嘉禾见势不妙，便主动搭起弟弟的肩膀“好了好了，我们不跟那些小人一般见识走，我们喝酒去！”

    我们三个少年走在大片的阳光之下，却没有一点阳光的气息。就好像太阳散发出来的光芒永远都不会照耀在我们身上。

    后来我才知道，叔叔带弟弟去报名的时候，那个主任在弟弟的耳旁不停地唠叨；而在旁边报名的几个学生看到弟弟之后就说了一些让弟弟觉得难受的话，为此弟弟一气之下丢下几句话便愤然地离开了。

    我以前不相信流言蜚语，也不相信一个悲剧家庭的消息传播速度竟然会如此之快。渐渐地，我开始讨厌我的故乡——这座遮不住风也挡不住雨的小城。

    相依为命

    转眼到了深秋，瑟瑟的秋风将躺在地面上的树叶卷起，然后四处飘荡。它们就像流浪的孩子，找不到归宿，也找不到家。

    饭桌上，婶婶总在唠叨柴米油盐的事，说什么自从我和弟弟回来后，每个月都要多买多少米；以前每餐的剩饭剩菜恰好留给家里的那条大黄狗，而现在每餐几乎没有剩饭剩菜

    那些刺耳的话终究被爷爷打断，尽管我明白婶婶的言外之意，但我一直保持沉默。倒是弟弟，没等爷爷数落婶婶，就已经猛然地将捧在手心的饭碗放下“噔”的一声的同时站了起来，然后匆匆离去。

    “小星，你的饭还没吃完！”

    爷爷看了看弟弟碗里冒着热气的米饭，突然扭过头对弟弟说。

    “不吃了，我吃不起！”

    饭桌上的气氛变得异常尴尬，倒是叔叔的两个小孩，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将盘子里的菜挑来挑去。

    我把碗里的最后一口饭吃完，便带着逃一般的心情离开了叔叔家。

    在小巷的转角处，我看到了蹲在角落里的弟弟低着头，手不停地拔着脚边的枯草。

    “夏星，你怎么了，有必要生这么大的气吗？”

    我站在弟弟面前，他缓缓地站了起来，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哥，我们搬回自己家去住吧，我们自己做饭。”

    弟弟的话把我吓了一跳，我站在那儿，一时间竟忘了该怎么回答。

    “婶婶那张脸我已经受够了，受够了！”

    话落，弟弟撒腿跑开。

    傍晚放学，我和弟弟在学校附近的小饭馆吃了两碗面之后，便迎着凛冽的寒风朝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弟弟便忙着收拾厨房，该洗的洗，该扔的扔。

    “你会做饭吗？”

    我正想坐在一张木凳上，却发现木凳上沾满了尘灰。它们像是岁月的痕迹，给人一种微微的疼痛感。我弯下腰去，轻轻一吹，那些尘灰便消失在了空气中。

    “不会，但我们可以学，你看看她那张脸，这两个月来，我真的已经受够了！”

    弟弟手里紧紧抓着的抹布不断地往下滴出水来。我望着他那张咬牙切齿的嘴，觉得很可笑。

    “你这是无理取闹，你就不能忍忍？”

    我坐在木凳上，但没坐多久就立马站了起来。

    “哥，难道我们就这样苟且偷生地活着吗？”

    “啪”的一声，弟弟将手中湿湿的抹布往墙壁上甩去。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倔强的弟弟，也没有见过这样负气的弟弟，我完全能感受到那种寄人篱下的滋味，但无法体会弟弟骨子里到底藏着多少傲慢与自卑。

    接着，我看着弟弟转身离开了厨房。

    “你去哪？”

    我追着弟弟走出了家门，弟弟没有回答我。在漆黑一片的夜色里，我看到弟弟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父亲和叔叔分家的时候，奶奶已经辞世一年多了。考虑到叔叔在家有稳定的工作，而我的父亲却常年在外奔波，于是爷爷便跟着叔叔生活。我和弟弟都清楚，爷爷已经老了，现在当家作主的那个人是叔叔。而我的叔叔又是一个典型的“妻”管严，于是家里的大权便落在了婶婶手里。早在一个月前，从婶婶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出她对我们兄弟俩的不满。或许，在她心里，我和弟弟只会一日三餐蹭吃蹭喝。

    弟弟很快就回来了，回来之后他仍旧默默地收拾着厨具。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爷爷步履阑珊地走进厨房，突然说道：“你们真的已经决定自己做饭？”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弟弟是到叔叔家把一切都挑明了。

    “爷爷，我们都已经长大了，会自己照顾自己我们需要独立。”

    我知道，弟弟不想让爷爷担心，也不能让爷爷在叔叔和婶婶面前下不了台。

    “好吧，既然你们兄弟俩都已经决定了，我也就不阻拦；你们是该独立独立了。”

    我一直低着头不说话，过来一会儿，我听到爷爷“唉”的叹息了一声，便默默地离去了。

    “怦”的一声，寒冷的夜风将半掩的门关上，连同我心里那扇无法拿起也无法放下的“门”一并被紧紧地关上了。

    冷战期间，我和弟弟很少有过对话。

    放学回来后，我们自己做饭，虽然编者按我一路向北，离开有你的世界，最后就真的只剩下独自一人。你写风花雪月的爱情，你写感人肺腑的亲情，你写同甘共苦的友情，你写无处可逃的青春，你写寂寥清冷的梦想以及这次盛大而悲伤的成长似乎每一次都拼尽了全部的力量，告诉所有人心中所想。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像一块快沉重的石头，压在胸口，让人窒息。穿过时光的缝隙，我能清晰地看见一个被命运捉弄的卑微少年，一次又一次不得不将生命中本不可抛弃的存在遗失在时光的路上，然后一次又一次将伤口掩藏起来继续生活。我不知道人的心脏究竟能承受多大的痛楚，我也不知道人悲伤到何种程度才会流不出眼泪，我只知道那满满的全是心疼和无奈。不好吃，但还是咬着牙一口口地咽下去。每个月末都会有当地政府的工作人员往我们家送救济，有的时候是一袋大米，有的时候是一桶花生油每次到了月末，弟弟总会躲进房间里去。我知道，弟弟不愿也不想和那帮人接触。直到临近放寒假的那个月末，政府来人把一个红包放在桌上，说是这个月政府对我家的特别慰藉。

    我正给他们倒茶的时候，弟弟从房间里冲出来，将桌子上的红包硬生生地塞到那个长满胡渣的中年男子手中。而后弟弟朝中年男子冷冷地说道：“以后别再往我们家里送这个送那个了，我们不需要，你们也不需要可怜我们！”

    中年男子站了起来，将红包“啪”的一声甩在桌子上，然后两眼斜斜地望向弟弟“哧”的一声轻笑，转身就走。

    “夏星，你是不是疯了，有话就不能好好说？”我很后悔之前没有拉住弟弟。

    “哥，你怎么这么软弱？难道你想一辈子靠别人的施舍过日子，一辈子活在父母不幸的阴暗之下吗？”

    只见弟弟将桌子上的红包抓起，一下一下撕了个粉碎。随手一扬，那些残屑纷纷落在老旧的地板上。

    “怦”的一声，弟弟离开了家。我像突然瘫痪了双腿一般，重重地坐在冷冰冰的板凳上。

    我的脑海里不停地回荡着弟弟说的那几句话，那些像刀子一般的词汇直刺我的心脏——“软弱”、“施舍”、“阴暗”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弟弟说我软弱。

    我闭上眼睛想想，自从父母离开的这几个月来，我的确是够软弱的，为了学习为了生活，我不得不寄人篱下生活在叔叔家，我不得不带着伪装的微笑一次次接受政府的补贴。然而面对父母的不幸，我却连悲伤都还来不及，就要学会把自己伪装起来，去面对一张张陌生的面孔。那些面孔亦真实亦虚假，可到了最后，我竟然无法识别到底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就像我渐渐地忘记了自己是谁一般，在成长这条路上，慢慢地丢失了自己。

    后来，政府每次来人，弟弟都躲得远远的。他似乎一刻都不愿看到那些面面相觑的脸孔。

    父母在世时，我不懂什么叫生活；直到他们双双离开，我才突然领悟到生活的艰辛。

    ——或许这就是成长。

    弟弟的微笑

    弟弟的初中时代宣告结束的时候，我的高一时光也接近了尾声。

    放暑假的前一个星期，我和嘉禾抓着文理分科的表格坐在足球场的草坪上，强烈的太阳光炙烤着大地，蝉鸣拉长了一整个夏季。我们知道，即将迎来的是一个不安分的暑假。

    “你决定念理科了？”

    我看到嘉禾的表格理科一栏上划上了一个重重的勾。

    “嗯，你呢？”

    我打开表格递给嘉禾，表格上空白一片，显然还没来得及选择。我知道，无论对待任何事情，我总是这样犹豫不决，缺乏勇气与魄力。

    “我还没想好呢。”

    无论选择哪条路，毕竟都是自己的事；无论未来怎样，我们都要勇敢地去面对。但一想到明天就要把表格交上去，我就感到眼前一片迷茫——看不清来路，也寻觅不到去处。

    嘉禾没有给我任何建议，他突然想起班主任找他有事，便先行离开了。

    我看着嘉禾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顿时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就好像即将要分离一般，心里除了难过，任何语言都成为了无力的哀伤。

    回到家后，我索性把湿答答的t恤脱掉。当我光着膀子走进客厅倒茶解渴的时候，碰巧电话铃响了。

    “喂，谁啊？”

    “夏晨，我是嘉禾，你听我解释！”

    嘉禾说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以及颤抖的声音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我还来不及回答就听到房外有人在喊我的名字。于是，我跟电话一头的嘉禾说你等一下。放下电话之后，我走了出去。

    “你弟弟出事了！”

    来传话的邻居说完之后，我整个人绷紧了神经。

    “我弟弟在哪，我弟弟在哪？”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顿时脑子一片空白。

    邻居朝小巷西角指了指，我便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小巷西角围满了人，我无法清晰地看到他们围在那儿做什么，但我能够清晰地听到左邻右舍一阵阵叹惜的声音。

    “让一下，让一下。”

    不知何时，叔叔拉大嗓门站在我面前。而围观的左邻右舍看到我的那一刻，从他们中间主动让开一条路，我沿着那条路一步步向前，望着左右两边的人，他们的目光里写满了哀伤，而我却无法从他们眼神里识别有关真相的任何线索。当我不敢想象地看到躺在角落里的弟弟——他的肚子鼓鼓的，全身上下湿答答的；头发上的水珠不断地往地面滴落，然后瞬间被蒸发干净而他整张脸部，除却充血般红晕之外，显得异常的平静。

    突然一阵风沙吹来，将静静躺在地面上的弟弟的头发吹起，但最终尘埃落定。我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啊”——直到我的声音几近嘶哑。

    我双腿不受控制地往前爬去，而眼泪却已经无声地布满了整张脸。这一刻，我无法去想象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我的弟弟死了，丢下我一声不响地离开了这个人世。

    我就像一个失聪的孩子，感觉仿佛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听不到任何声音。围观的左邻右舍渐渐地离去，最后只剩下站在一旁的叔叔。而我抱着弟弟，不停地抽噎着。

    当想起嘉禾的那个电话，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但这一刻，我的脑子就像爆炸了一般，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中考结束后，弟弟想放松一下，便带着几个朋友去嘉禾家的游泳池游泳。因为我们和嘉禾的那层关系，所以去那里游泳都是不用钱的。但碰巧那天嘉禾的家人都不在游泳池，管理人员都是临时请来了。所以，就算弟弟再怎么跟管理人员争辩，无论如何都要收弟弟的钱。但一向冲动易怒的弟弟气不过，便打了管理人员一耳光，走的时候还不忘送上一句“看你们老板回来怎么收拾你们！”当然这并不是管理人员的错，他们不认识弟弟，只好按照老板的嘱咐安安分分做事。

    因为之前弟弟在朋友们面前说了大话，所以后来让弟弟很没面子。但离开后弟弟并没有就此罢休，临近傍晚游泳池人多的时候，弟弟独自一个人翻墙闯进了游泳池。如此，带着怒气的弟弟没有热身，结果一跳下深水区，弟弟的身体就慢慢地沉了下去

    当时的情况谁也无法仔细说明，仿佛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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