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拒的魅力

    无论我们如何鄙视它，媚俗都是人类境况的一个组成部分。这是那个一生都宣称媚俗是死敌的女画家萨宾娜强烈的意识，因为她突然反思出自己也曾有过媚俗。不难看出，媚俗是人类最强大的敌人。当然它不是所有的人敌人，而只是一部分意识到并愿意与之对抗的人的敌人。

    小说家海尔曼.布洛赫说，媚俗一词指一种人的态度，他想付出一切代价向大多数人讨好，为了使人高兴，就要确认所有人想听到的，并服务于既成思想。因为他眼瞅着大多数，所以极富诱惑力。布洛赫这样形容：媚俗者对媚俗的需要，即在一面撒谎的美化人的镜子面前看着自己，并带着激动的满足认识镜子里的自己。这个比喻精到而形象，既要面对反映自己的镜子，还是一面美化人的镜子，让人相信这是真实的长相，感觉非常愉快，我就曾经见识过这样一面镜子，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我显得苗条如许，我不由地爱在它面前映照，心里总是舒坦。一种转瞬即逝的影象尚且如此，何况社会形象等更重要的东西？

    媚俗是一个顽固的几乎是随处可见的甚至是无所不在的敌人，所以和它的对抗也是长期的艰难的甚至是痛苦的。只要你还愿意高尚，愿意正直，愿意具有一个知识分子的头脑和心地，那么你将面临着终身不渝地与之对抗的命运，它没有一劳永逸，没有三军过后尽开颜，你需要不断发现自己的强手，有时候它甚至来自你内部。如果你甘愿忽视了它，就象俗话所说，出门遇上顶头风，许了一个愿烧了一支香，扭转身就是大顺风。此时的你，愿都不必许，香不必烧，你只须改变方向和路线，你就可以很轻松地过自己入乡随俗的生活。再也没有那么多的烦恼。

    但轻松未必就是一切，流行音乐永远代替不了精典音乐，同媚俗较量后的人生的意义，不怕被游戏人生的人嘲讽为玩儿深沉的深沉，这种深刻人生的自我欣赏，这种人生赋于人的自信力，这种深刻深沉对人的诱惑，这种人生独特的人格力量和它那无形的魅力也在于此。这一切和媚俗是相对相关的相辅相成的。是互为底色互相映衬的，对手的强大恰恰对自己是个证实，这有点像诸葛亮与司马懿长年对阵，没有司马懿的用兵有道，显示不出诸葛亮的神机妙算。没有对手的较量不是较量。没有同媚俗较量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也是形不成人格力量的人生。俄罗斯在高尔斯看来那种小市民的媚俗是最主要的敌人，但也正这种超派别超阶级的庸俗加深了高尔基的思索，正是这种对民族劣根性的沉痛的计较，使高尔基具有了先锋意义的思考，成为超时代的作家，如果他的敌人仅仅只是一个沙皇，或者是一个旧党，那他也将会随着那段历史的告终而告终。

    当然，抗拒媚俗要付出沉重的心理代价，因为你将陷入一个不被理解的眼光包围中。你将永远没有冲出重围的开阔地。你将被称作怪物。如同高尔基当时的艰难处境。幸亏听着心音抗拒媚俗的人不在意这些。不在意处境也不在意前景，只专注于自己的行为和态度。“你追求什么，你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