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琴声一般清脆

    　　各类大专院校的学生各有作派，几乎一望而知，如音乐学院的学生，眉宇间显而易见灵动气，象一件灵敏的乐器，无意间碰了就能飞出几个音符。音乐学院确实到处洒落着音符。这儿或那儿，不经意间便蹦跳出一段练习曲。单纯、清脆、稚气中冲动着生气。

    它这种特有的动静一点也不骚扰人，犹如春鸟啁啾不烦城市不搅崐人。我在音乐学院玩时，没觉它们吵闹过，尤其坐在草坪上，散漫地说着什么或不说什么仰望着悠悠远远的云空，柳絮茸茸，不知从何处飘来若莫名其妙地添一段小号或萨克斯，再不便是二胡、大提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必有头尾，才叫出声入画的。只是别弹钢琴，它太大排场，人讲它是乐器之王。既是王室，还是呆在宫庭里相宜。我一生未得着富贵，所以只觉得那些可以流浪的乐器能同日而语。

    可是一场邂逅使我产生了新的感觉。这天到朋友家喝酒，隔壁的钢琴叮叮咚咚小夜曲如流水一般淌进来，时而溅一朵浪花，白灿灿又凉沁沁，渐渐，我竟觉得自己把心弦搭在了琴键上。

    好个贵妇人，去掉那些娇饰，和你促膝侃侃而谈时，魅力竟挡不住。

    这近距离抒情比起舞台上演奏，显得亲切、亲近，(音色从耳边娓娓道来，没有醍醐灌顶的居高临下势态)。清楚、清彻。(左右手部分得清，象学院学生们的神态，一眼望得穿。)轻柔、轻扬(是一个女子不尽的倾诉。它象春天的柳毛扬花，不为什么只是想飞。)信手尽兴也不讲什么章法，人情味浓浓的，满满的。我甚至想象得出她虽然同学院其他女子一样身段清秀，该着的地方却很丰满。

    我听懂了。这天的琴声便不再烦人，我成了解乐石头。

    朋友喝着酒为我介绍，说他隔壁女邻居长得很美，艺术界常见的那种女子样，挺拔、伶俐、白净，如一碟水，清亮、明净。但一眼能看到底。她丈夫是作曲系的，素养深，潜力大，结合后觉出她没深度，太白，终于离异。她便单身过着。

    呵，还蕴含了一段悲欢离散的身世。

    琴声中却没有什么凄婉，小夜曲连绵不断，旋律中迸溅的浪花水崐珠活泼泼乱跳。这条溪流淙淙不断，中午流到天黑。或许，他们夫妻间的不适应是双向的，因而解脱也是双向的，都迈进了新生活中，该深沉的深沉，该流动的流动，也未见得一定要痛苦，或者她只是感到这个星期天空白，无法填补，也不想填补，便坐在琴凳上弹啊弹，弹个没完。

    她弹琴的样子一定随意、自如，而又优雅。似一只只各具情态的音符不表演，只顾倾诉，自语。

    那么乌黑的琴，那么白皙的面孔，软软、修长的手指。

    我真想静静地谛视。

    屋门开着，挂一幅竹帘，隐约间现出琴身，现出方格地板砖只不见弹琴人，竹帘里吊半截门帘，正挡人视线。

    不见也好。万一她不是想象中的形象岂不让人失望？

    有这样如诉如忆的琴声尽够。

    她生活在音乐之家，六岁起弹琴，所以进音乐学院时专业课成绩不错，只是基础弱。

    朋友这样说。

    我却想，她又不去作学问，何必读太多的书，有女子的天赋敏感，加上音乐的天然熏陶，她能悟透人生悟透生命的。“白就白点”或者更妙，只要女人的灵气够。